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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煜大抵是不惯被她伺候,微微起身接了,目光微动,头回朝她露出些许笑意。 魏鸾便就势道:“请夫君过来,除了院中之事,其实也有事请教。” “你说。”盛煜坐回去,先喝了口汤。 “或许夫君也听到过京城的风言风语,说你我曾有过节。不知夫君是否记得旧事,我心里却有些愧疚。那时我年少无知,出言无状,还请夫君宽宏大量,能原谅我旧日之失。” 魏鸾说着,将那碟饭后磨牙的银丝卷往他跟前推了推。 盛煜抬眉觑她,“怕我睚眦必报?” 这分明是记得旧事了。 魏鸾忙道:“夫君位高权重,自是宽宏大量,是我心中不安。” 片刻沉默的对视,盛煜那双眼似云封雾绕的沉渊,也不知在琢磨什么,深邃难测。忽而他笑了下,朝伺候在门口的染冬道:“取十粒金豆来。” 染冬不明所以,见自家姑娘以目示意,忙去取来。 花碟精致,盛放十粒圆润金豆。 盛煜拿下巴朝金豆指了指,“留我吃满十顿晚饭,金豆尽数归你,旧事一笔勾销。” 这话说得轻巧,十顿晚饭轻易能做出来,可他这样陀螺似的大忙人,本就避着她不肯踏足北朱阁,要凑齐十顿,谈何容易?又不是多深的过节,他竟要如此刁难? 魏鸾目光微黯。 便见盛煜忽然抬手,修长的手指从中捡了一粒金豆,端正摆在她跟前,“今晚这顿算一枚,等十粒凑齐——”他声音稍顿,见魏鸾眼里似有些委屈,便将目光微偏,淡声道:“我便保你父亲脱身。” 声音不算高,却令魏鸾心中剧震。 父亲的事她原打算婉转探问,却未料他竟会主动开口,还抛出这般诱惑。 便听盛煜续道:“前提是他愿意脱困,令尊……顽固得很。” 神情是惯常的清冷,仿佛此事只举手之劳。 但于旁人而言,这举手之劳却无异于在沉浓阴霾里拨开的缝隙,令明光透入,万物逢春。 魏鸾喜不自胜,忙越椅而出,朝他盈盈屈膝为礼。 “夫君放心,我必会劝父亲开口!” 她的声音温软而惊喜。 作者有话要说: 亲妈笑而不语。 ☆、初遇 许了金豆之约后,盛煜召来仆妇吩咐几句,当晚仍未留宿。 魏鸾悬着的那颗心却总算安生。 盛煜既有脱身之策,说明父亲魏峤身上并关乎性命的罪责,如今被扣押在玄镜司里,多半是在给章家背锅。若能劝得父亲认清局势,别再被章家蒙蔽着死扛,纵然魏家不复昔日荣宠,至少还能保住性命。 想来永穆帝贸然赐婚,多少也有点借魏家来撬动章氏墙角的打算。 剩下的便是尽早挣足十粒金豆,待盛煜心绪不错时,讨个准许去玄镜司狱中探望了。 魏鸾心中稍慰,先筹备归宁之礼。 只是盛煜公务甚忙,新婚隔日便连夜出京办差,魏鸾只能孤身回府。 魏夫人悬心数日,为女儿归宁,特地在暖阁里备了桌极丰盛的宴席。除了伯父敬国公去了衙门外,府里女眷全都到齐,听闻盛煜出京办差,没能陪同归宁,众人原就不抱期望,倒也没太介意,只问她婚后处境如何。 魏鸾遂将婚后情形说与长辈听。 平心而论,跟盛家的这门亲事虽不如东宫显赫,却也无可挑剔。 盛煜虽性子冷清,算不上知冷知热、体贴妻子的,却也绝不是对女眷蛮横狠厉、蓄意刁难之人。偌大的曲园就只她独自主内,并无妻妾偏房之争,长辈和气、仆从恭敬,除了夫君心性难测,旁的不难应付。 魏老夫人听她如此,连连念佛。 待宴席毕,魏夫人带她回院单独问话。 自魏峤被玄镜司带走至今,转眼已是两月。 玄镜司那座牢狱看守得铜墙铁壁一般,盛煜又是个油盐不进的人,除了永穆帝外谁都无从插手。魏夫人起先还满心指望章皇后和敬国公魏峻能探出消息,可惜屡屡失望,眼瞧着丈夫被困狱中,心中怎不焦灼? 母女俩回屋闭门,遣散侍从,魏夫人便忙问:“你父亲的事呢,盛煜可曾提过?” 屋里各处弥漫着颇浓的安神香味,自是母亲近来担忧少眠的缘故。 魏鸾握着她手,微微笑道:“母亲放心,没有大碍。” 这话便是定心丸,魏夫人面上焦灼稍散,拉着她便在美人榻坐了,“究竟怎么说?” 归宁回府前,魏鸾其实考虑过此事。 喜讯自然是要报的,但透露到哪个程度,却需斟酌。 魏鸾有前尘警示,对章皇后已生警惕之心,母亲却不同。魏夫人出阁前是幼女,嫁人后有娘家护持,也无需多费心机,在她心里,章皇后是她同胞而出的亲姐妹,感情深厚,荣辱与共。 若魏鸾和盘托出,她岂会轻易相信章皇后的歹毒居心? 便是信了,为这些年的姐妹感情,一时间也难像她这般虚与委蛇,不露痕迹。 章皇后居于中宫多年,心细如发,母亲稍有异常,她岂能瞧不出来? 届时若有所察觉,难免打草惊蛇。 魏鸾稍加沉吟,便道:“夫君说他羁押父亲,只是为查关乎兵部的旧案,父亲身上并无重罪,在狱中无恙。其实母亲也明白,若父亲真的有重罪,皇上又怎会保留官位不动,平白给倚重的宠臣送个身负重罪的岳父?” “我知道这道理。只是见不着人又探不到消息,难免担忧。”魏夫人叹气。 魏鸾遂轻声宽慰,“母亲放心,会没事的。” …… 有了魏鸾送来的定心丸,敬国公府总算稍展两月来的愁容。 魏鸾回曲园后,也终于能腾出手打理婚后的住处。 秋分过后雨少水涸,晌午的日头却仍毒辣暖和,这般秋高气爽的天气,极适宜曝晒旧物。北朱阁后有库房,亦有宽敞空地,魏鸾晨起给婆母请安后闲而无事,便让人将怕潮的旧物搬出来曝晒,也好归置入库。 曲园里人少,寻常也没闲人敢来打搅,魏鸾登台临风,俯瞰周遭亭台林木。 御赐的宅邸自是出色的,湖石峻峭,植木蓊茂,掩映着蜿蜒的游廊石径,屋舍亭榭俨然。 往北是散心所用,花木尽头是府邸围墙,窄巷之外的几排屋舍小院皆盛家仆从所居,再往外就是热闹街市。 只是离得远,没半点动静传来。 往南则是外院,南北朱阁遥遥相望。 那座轩峻巍峨的楼阁,是盛煜寻常起居办事的书房,朝堂上有些生死攸关的事,或许就是在那里决断、定夺。 魏鸾的目光驻留了片刻,忽见外出办事的洗夏匆匆回来,旁边还跟着通禀传话的仆妇。 没过片刻,洗夏便满面喜色地上了凉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