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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是秦王殿下真个举兵了?” 秦王自从去岁末收陕西都司兵权之后,又有擅启边衅杀良冒功等等诸多罪名,尽管当时太子曾经让人以圣旨的名义召其上京,但最后却没有下文。赵王一度奉天子剑移师宣府逼问,但秦王依旧动静诡异。如今这骤然从西北而来的军情急报,自然而然引来了众人的重重猜测。 昨夜赵王虽住在宫中,但却下令封闭东宫,自己却没有踏入一步,而是直接歇在了诰敕房中。当得知西北军情急报的时候,彻夜未眠的他立时用冰冷的井水擦了擦脸,又示意夏守义和张节不必避开,当即宣了人进来。待到打开那份八百里加急的急报,他只拆开看了一眼,便突然捏着东西踌躇了一会儿,方才递给了下首那两位掌管吏部和户部的臣子。 简短的军报上头只有一个消息,秦王兴兵二十万,打着勤王的旗号西进大同! 陕西乃是大齐西北面的重地,因而历来屯兵众多,唯一的缺憾便是除了宁夏这个塞外小江南的粮仓之外,其他地方的土地都不算肥沃,每年都需要从江南转运大量粮食。和赵王相比,秦王用兵更加极端,军法严苛,赏重罚亦重,因而行军速度极快。所以,此刻一想到这份军情急报纵使在路上已经快马加鞭送来,但至少也耽误了五天时间。 因而,夏守义几乎是想都不想就开口说道:“代王危矣!” 建藩大同的代王在诸皇子之中排行第六,若论武勇,和秦王赵王不相上下,但为人却素来自负刚愎,只看赵藩大军以奉天讨逆的名义移师宣府,他却依旧下令边境戒备绝不放行就能看出来。而昔日代王固然对蒙古打过几场胜仗,更宣传过自己的身先士卒——但想也知道,常常身先士卒的主帅,万一遇到败仗会是什么情形。 而张节则是屈着手指仔细算了算,这才沉声开口说道:“就算秦王早已在囤积粮食,动员的也不会真的有二十万大军那么多,但真正打起仗来,拼的不止是兵,而且还是钱。据说代王对女乐颇为痴迷,因而大同乐户数目乃是北地第一,不少都是cao着那行当,课税众多。倘若真的得了大同,赵王殿下如今又在京城无法分身,只怕北边……再无人能制他!” 见夏守义和张节都是脸色沉重,赵王哂然一笑,随即就淡淡地说道:“二位不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倘若父皇临朝,这消息传扬出去,二哥那声势便要削弱许多。再者……谁说我无法分身?” 不等二人醒悟过来开口相劝,他就摆手阻止道:“我意已决,回头便去见父皇。夏大人掌管吏部多年,人事升降你就多用心;至于张大人,你这户部侍郎当了那么多年,也该是时候升任尚书了。别和我掰什么资历人望之类的话,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我最恨的便是因循守旧按部就班,此事我会去和父皇提!” 张节也不是圣人,赵王摆明了车马是要推他最后一把,他最终便只是谦辞了一句就默认了下来。然而,对于赵王显然要重回北平主持用兵的决定,他仍是开口说道:“赵王殿下,非是臣信不过您的能耐。兵事乃是险事凶事,您眼下今非昔比,何苦以身犯险?宛平郡王和东安郡王如今都在北边,虽则他们还年轻,可只要让武宁侯为主帅……” “顾长风确实是将才,但是,我的军马,他指挥不动。”赵王嘿然一笑,面上露出了又自信又无奈的表情,“更何况我那两个儿子又都是有脾气的,倔强起来他更是没辙。与其到时候军令不齐,还不如我亲自走一趟。当然,顾长风这一路军马,亦是要调动的!” 夏守义知道赵王的脾气如此,只能冲张节使了个眼色,随即便问道:“只是,赵王殿下倘若这一走,皇上的病情一时半会无法全然恢复,这朝政的事情……” “交给世子陈善昭。”赵王几乎想都不想便答了一句,见夏守义和张节都愣住了,他便不以为然地说道,“我之前带兵移师宣府,北平布政司和都司的事情都是他居中协调,如今不过是从北平一省变成天下罢了。再者父皇也爱重他,总会提醒点拨,你等也可以辅佐他。此事就这么定了,我这就去见父皇。” 眼见赵王就这么风风火火地出了诰敕房,夏守义和张节忍不住对视了一眼,心头又是感慨,又是无奈。赵王的决定无疑是现如今最好的选择,陈善昭素来仁善忠孝,在京城文武百官和百姓中间的名声也不错,昨日传胪之日在奉天殿前的表现更是有目共睹。只是,想到陈善昭那书呆子的传闻,以及他那世子妃,两人就不免生出了几分担忧来。 更何况,未来的天子将兵在外,未来的储君坐镇京城,就怕将来父子相疑! 良久,夏守义才轻声开口说道:“回头再劝殿下一次,至少得把王妃和长孙接回京城!” 当陈善昭受命匆匆赶到乾清宫,从祖父皇帝和父亲赵王的口中得知秦王终于举兵,而赵王预备亲自动身回军前,要留自己在京城坐镇,并主持一切政务的时候,他忍不住脑袋一片空白,老半晌方才在皇帝和赵王那审视的目光下,深深吸了一口气后跪了下来。 “皇爷爷,父王,孩儿定不负期望。” 对于陈善昭这毫不拖泥带水的反应,赵王很满意,皇帝亦是笑了起来。见赵王上前扶起了陈善昭,面上满是期许,皇帝便轻咳了一声道:“老二,若是照你说的立刻动身,废立东宫怕是来不及了。你这么一走,就不怕朕出尔反尔?” 赵王讶然抬头,见皇帝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他方才恭恭敬敬地低头说道:“儿臣知道,父皇历来言出必诺。再者九弟大逆不道,二哥如今也露出了狼子野心,儿臣却是儿子儿媳尽皆忠孝两全,相比之下,儿臣不信天底下还有比儿臣更好的东宫人选!” 哪怕是陈善昭这个当儿子的,听到父亲这样舍我其谁的霸气答话,也不禁吓了一跳。可当他扭头去看皇帝时,却只见皇帝并没有生气,嘴角甚至还流露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那一瞬间,想到皇帝现如今的身体状况,他便明白了祖父的心意。 倘若祖父还是那个横刀立马的壮年天子,父王如此年富力强,那自然会心生忌惮。可祖父才遭遇了那样的大变,如今只是个风烛残年的老者,自然更愿意把江山传给一个有胆气更有自信的儿子! “很好,你很好!” 皇帝赞叹了一声,继而便沉声说道:“既如此,朕明日出席奉天殿朝会,颁诏命你为元帅,武宁侯顾长风为副帅。既然要走,总不能再让你和来的时候那样只求快,你把府军后卫带上,朕让善昭送了你风风光光地启程!料想就算老二求快,你那两个儿子却也不是好相与的。” 赵王眼神一亮,随即深深下拜道:“儿臣谢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