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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空斛说:“还有吗。”小弟子一口吞掉余下的,“没有!”司空斛咽了口口水,又要问另一个小弟子。毓飞看不下去,拉着司空斛,“来来来你跟我来。”司空斛站在主峰的后厨,“哇”的一声。世间居然有这么大的厨房!大白菜有几百颗,白豆腐有一架子,干香菇有十多袋,就连辣椒都有整整两筐!整整两筐辣椒!还是鲜辣椒!这得吃到什么时候去!要是放到丹青崖,能生生放成干辣椒!正在忙活的厨子们看见这个没见识的小弟子,都“切”的一声,扭头干活。毓飞通红着脸解释,“各位师傅好,这个师弟啊不是这个少侠是丹青崖大师伯的徒儿司空斛——”厨子们刷地转回头,七嘴八舌地问:“你就是司空斛?”毕竟丹青崖上有仰启洞渊禁地,主峰的弟子们跑跑玩玩也就罢了,长老们是不好时常去的。所以长老们就时不时打听司空斛今天又做了什么吃的,然后吩咐厨房做。什么芦笋虾仁,什么梅汁烤蹄,还有什么水馒头酒酿饼栗子糕。主峰的厨子们平时都是炒大锅菜的,一听这些精致小菜精致点心就头大如斗。所以现在,所有人让一步,虎视眈眈,“来,司空少侠,你来,你做个菜给我们看看。”司空斛疑惑了一下,但也确实是饿了,一步上前,接过菜刀,从水池里捞出一条鳜鱼。厨子们围着看,看司空斛把一根筷子捅入鱼唇,两刀片掉大片鱼鳞,一刀切开鱼腹洗净内脏黑皮,又干脆利落片出鱼骨留下大片鱼rou,然后刷刷刷开始在鱼rou上面打花刀。有一个厨子看出来了,“松鼠鳜鱼?”见司空斛点点头,他把面粉拿出来,司空斛就把片好的鱼rou在面粉里拍一拍抖一抖,垂直拎起,淋两勺滚油,放入油锅。厨子们纷纷点头,其中一个说:“我在泰扬居学厨的时候学过这个,一直把不好火候……”另一个说:“哟?你还待过泰扬居?”这个就一挺胸膛,抬手拍拍,“我那可是——”他一抬胸就没看清旁边,一手把司空斛肩膀一撞,司空斛正在淋油的勺子一歪,径直浇到了自己手上。司空斛当时还没觉得疼,只“哎”了一声,人群中一个人却大惊失色,清叱一声:“都让开!”中年女子蓝袍金冠,容貌正正好地温柔美丽,正是掌门夫人华金。厨子没料到华金一直在看,连忙说:“夫人——”华金不听厨子解释,“你们就是这么做活的,司空都不是蜀山弟子,就这么被你们欺负?”她一把拉过司空斛手腕看了几眼,随即把他扯到水池边,声音都变了调,“快浸冷水。疼不疼?”司空斛看了看华金,心知这就是蒙青童的母亲,想必也是很关心师父的,对自己也许是爱屋及乌。司空斛低声回答:“不疼。”少年人说是如此,但大家都看得分明,瘦长白晰的手背五指上渐渐红透,毕竟是滚油浇的——放在凡间,留一手疤都是轻的。华金叹一口气,眼圈一红,拉起司空斛,“去我那里,擦些药膏。”司空斛的手疼得火急火燎,但拗不过华金一路风驰电掣地把他拉到一间屋舍。华金让他坐下,一面翻箱倒柜,“你先坐,我找药膏。”手上的剧痛渐渐随着热度退去更难耐起来,司空斛只好移开目光打量了一下室内陈设。掌门夫人的屋里倒也没有什么金碧辉煌,齐齐整整一间敞亮宫室,最显眼的不过是案上供的一尊嵌宝莲花冠。金丝缠成莲花花瓣,金簪穿过其中,又有十二条金丝曲曲折折向上挑起,在末端垂下金线流苏,仿佛风过都会微微晃动,尊华艳光不敢逼视。华金转回头,看到少年的目光就是眼神一黯。司空斛察觉,连忙移开目光。华金说:“你知道了?”司空斛自认并不聪明,但听多了蜀山传闻,也大致知道陆僭和蒙青童曾是金童玉女——然后蒙青童死了,师父遁走人世,如今又只好回到蜀山。但事情究竟是如何,师父没有说过,他没有问过,因为他知道师父没有办法回答。师父一定又会骗他。他隐约知道师父肩上一直有数座大山,但师父绝不会对他提起。司空斛低下头。华金叹了口气,打开药膏,沾着棉纱在他手上涂抹。司空斛疼得手都在抖,又移开眼睛,又看到那顶莲花冠。华金只好慢慢来,轻声说:“那是青童的,她成亲那晚,就戴着那一顶。……我现在还记得,她是个美人。”司空斛不说话。华金缓声道:“但你放心,僭儿会好好守着丹青崖,绝不会再出什么事了。”丹青崖各代长老都是蜀山选拔出的最优秀弟子,生于蜀山,死于丹青,穷极一生看守仰启洞渊。西方有不周山撑起天地,蜀山就有丹青崖撑起人间。师父不会再出什么事,也再不能离开了。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应该是……新的啦第14章造世所以,难怪华金这样看顾司空斛。华金也许觉得他迟早要接陆僭的班,像陆僭一样把似水年华熬干在丹青崖上。华金同情他,也同情陆僭。这次司空斛不生气,因为师父的确让人惋惜——怎么看都让人惋惜,又挂念众生又忧惧牵挂,心里还藏着个再也不会回来的人。又过了半晌,司空斛说:“我能碰一下吗?”华金默许,看着黑衣少年的手靠近莲瓣和垂荡流苏,又停下,最终还是收回手来。司空斛走出那间令人感到逼仄的屋子,在门外站了一会。他听到里间侍女轻声安慰,华金说:“……想碰又不敢碰,我还以为只有僭儿会那样……”司空斛在主峰上逗留这么久,天色又暗了。他走路回丹青崖,山壁陡峭,山底是青翠竹林,山腰是丹枫如火。他站住脚,突然想起,再过一个月,就是仲秋了。梦里的事情没有发生,前世的冤夙却来讨命。药膏的药效没有多久,手越来越疼。他一阶一阶爬上山顶,走上最后一阶时看到那一树紫玉兰,如同经年不散的云雾罩在山顶。司空斛用袖子抹了把眼睛,突然不想走了,就在台阶上一坐,背对着丹青崖。云中橙红金紫,落霞飞向一色海天,又飞向西方不周,最终金乌坠地,明月升起。他见过最好看的明月是千秋镇那一晚,师父站在河岸边,满河天灯静静漂流,月是江心风流眼,比不过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