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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声音里有种孤伶伶的落寞,怔怔地看着那个女人,许久才把视线收回来,勉强冲沈国栋一笑,"我做人......很失败。"刚才包裹尸体时沈国栋就看到了,少年染着一头无比张扬的金发,一边耳朵上至少打了六七个耳洞。他大致可以猜到这少年活着时是怎样的人:叛逆、骄纵,家里有点钱,但精神十分空虚,自诩为新新人类,不喜欢念书,出格的事可能没怎么做,但绝对的恣意妄为。他说没有人会为他哭,那就是没有朋友,没有爱人,孤伶伶,一个人......,人皆有恻隐之心,沈国栋有点同情他。"怎么会?你父母......"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那少年一声短促的笑给打断。"他们?他们都死了好几年了。"啊!没想到在这种太平盛世,居然还真的有这种身世奇突的孤儿。沈国栋的同情心再添三分。"不好意思......""没什么。早就习惯了。"他倒是很不习惯接受别人的同情,立刻岔开话题。"我看你这么留恋人世......生前一定过得很幸福吧。"语气中,藏着几乎不为人察知的隐隐羡慕。幸福?沈国栋一呆。就象所有的父母对初生的孩子寄予无限厚望一般,他的父亲也未能免俗。可是他并没有如父亲所愿成长为国家栋梁。高考落榜后,带着一点年青人的狂妄,他那么不知天高地厚地扬言:天生我材必有用!不信只有读书这一条路!没头没脑一头扑进社会,一下水就被淹得够呛。现在回头来看,才发现当年的自己真是天真无知得可爱。琐碎的生活消磨人的壮志,进入社会越久,越没了当初的激情,现在的沈国栋,是一个安于平凡的普通人,既无一技之长,也无高学历文凭,为着生活,打各种各样的工。他当过超市的仓库保管员,也在加油站加过油,因为清楚地知道自己条件有限,所以虽然已经进入大龄青年的范围了却仍然不敢轻谈婚姻。活得不是不辛苦的。那少年看他神色黯淡,立刻明了于心。"既然活着这么烦恼,那为什么还这么留恋呢?"话不是这么说的。沈国栋惆怅地叹气。虽然活得很辛苦,可是也不是没有幸福的时候。平民的幸福,从来不会是巨大的。有时候只是久雨后暖洋洋照在身上的一片阳光,有时候是和几个推心置腹的好友去喝夜啤,又或是用加班工资给家人买了礼物家人收到时温暖的笑脸,甚至有时是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晚饭......这些事情活着的时候平常得不值一提,但此刻来想,却是分外怀念。他想一想,问他:"你不觉得一生就这么完了很不甘心?"少年摇一摇头:"不觉得。""如果此时去到阎王殿,阎王命你将一生作为写下,你写得出么?"少年一愣,怔怔看住他。沈国栋一看他这样就知道这也是个虚度光阴的人,不由得沮丧地叹口气,"我想我一定一个字也写不出来。"有一个时期,年轻的他曾经那么满不在乎地发表谬论:时间就是用来浪费的,不浪费也是会过去的。现在想来,沈国栋后悔得要撞墙。如果早知道他的生命如此短暂,他怎么敢不珍惜每一天?"如果可以重新来过......"他想他一定不会重蹈以往的覆辙,他会好好珍惜每一个瞬间......想着想着,又忍不住苦笑。明知道生命于每人只有一次,为什么自己还要抱着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呢?少年从来没见过象沈国栋这么贪恋红尘的人,深深觉得不能理解:活着真有这么的好?也许每个人的人生是不一样的,象他,他活得不开心,死了也就不觉是种损失。做鬼倒是一项新奇的体验。不过很显然,这个比自己年长一大截的男人并不这么想,他对人间有很执着的留恋。少年下意识地瞄一瞄推车上那两具长型物体。虽然此刻被包裹好好的,但刚才他已经看到对方死状凄惨的样子了,就算这世上真有生命的奇迹,但残破得如此彻底的尸身,怎么看都是不能用了吧。他想一想,以他最大的诚意开口:"好吧,可能的话,我愿意把我的身体赔给你。"沈国栋闻言一怔,只有无语地苦笑。他要一具尸体来做什么?难道这少年还真相信可以借尸还魂?说话间,护工推着他们已进入了建筑楼的地下。一股巨大的精神压力顿时沉甸甸地压在了沈国栋的心上。在这地下二层的空间,连空气都是渗人的。人声车声此刻都听不到了,外界的一切仿佛与此地隔绝。那两个护工此刻也有点胆怯,他们这个岗位,难免涉足于此地,但这里的确不是一个让人觉得自在的地方,虽说死人见得多了,但每次下来都觉得心头有点毛毛的。护工们尚觉得如此,更何况初来乍到的沈国栋。他觉得这里没有丝毫人气,那阴暗的长廊,灯光昏惨惨如黄泉路,一想到自己今晚就要躺在那冰冷的柜子里,顿时从心底里泛出一股惧意......他怕了,绝望了,止步不前,眼睛四下乱瞧,混乱中抓到一根救命的稻草,他仓促地看那少年一眼,"你说了要赔给我的......"不管三七二十一,眼一闭便往那少年的尸身上扑了上去。2事发很多年之后,沈国栋都还能清晰地想起那一刹那奇妙的感受。明明是他主动扑上去的,但扑上去的同时,却又觉得那身体产生出一股强大的吸力,象磁铁的正负两极,不靠近尤可,一旦进入某个距离,立刻相吸引。电光火石间他没有任何挣扎的余地,一头扎进了一个象是为他量身订做的套子,一股微弱的生物电类似于高潮的颤栗立刻从头顶贯穿而下,那种被电击的感觉瞬间遍布四肢百骸。电视上演这种戏码时,无论那尸是怎么死的,魂魄一附身,立刻就能刷一下睁开眼睛坐起来--而沈国栋以难得的亲身经历,向此种桥段权威地说出一个字:"错!"事实上是,魂魄一附身,立刻就受制于身体的各种条件。象他,几乎是在千分之一秒之间就迅速恢复了痛觉。痛感来自于头部,象要裂开似的,并且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非常地昏沉。后来他才知道,原来是因为这具身体头部受了重创的缘故。而正因此种原因,沈国栋错失了还魂后的第一手资料。因为实在是太痛的缘故,他似乎是呻吟了一声,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没有什么印象了,模模糊糊中他象是到了一个有着刺眼灯光的地方,还有许多穿着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