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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头不远便是下人住的小院,沈肃容脚步不停,顾长安亦步亦趋道,“不知瑾怀究竟丢了何物?想来小贼早就将物件藏了起来,不若我晚些辰光教人搜上一搜,待寻至了送去给瑾怀兄?” 沈肃容沉眉,蓦然顿住步子,遂转身,朝顾长安一字一顿道。 “顾兄,莫不是有事瞒我?” 顾长安听罢挑眉,还未待出声。 那小院内陡然传出急促得脚步声,将碎石踩得沙沙作响,倒似是谁人在逃。 沈肃容心下一顿,侧眸看向顾长安,随即再不管其他,只三步并做两步得跨了步子朝那小院去,沈肃容初初还在大着步子走,至后头已然跑了起来。 才刚至那院门口,便瞧着一个背影往内里的一间屋内去了。 情急之下,沈肃容梦魂颠倒,竟来不及探究便脱口而出—— “霜澶——” 那身影却并没停恪半分,只在刚入屋时似被门槛绊了一跤,有些趔趄,随即便听得“哐”得一声,反手便将房门给阖上了。 沈肃容那才刚还在跑着追赶,却在堪堪见着那道背影的瞬间顿下了步子。 他的心也随之被一双无形的手给扼住,先头那般情急唤出了那个名字。 他甚至都没瞧清那人的身影,便已然失心疯了一般。 这个名字好似被人施了烙刑在他的心口,莫说喊出来,便是心下想一想,都教人哀哀欲绝。 人前人后都不敢去想,念一次,就好似被剐上一回,鲜血淋漓。 只敢在更阑人静的夜里,去悄悄候着她入梦来,可她是那样寡情薄幸之人,他已然如尘垢粃糠般伏小做低,还是暖不了她的心肠,不肯多看他一眼,教他候了那样久,才肯去梦里瞧他一回…… 沈肃容立身于院中,昨日还是银河倒泻般的阑风伏雨,今日已然出了这样大的日头,天上连朵积云都瞧不见,那阳光直白得洒下来,教他心稍定,教他思绪翻飞,更教他心内的一捧枯草方兴未艾…… 沈肃容缓缓行至那房门外,心下不住得颤抖,连伸出手去叩门都不敢,那一双手只敢瑟缩在袖襟之下,藏在里头蜷缩着拳头。 沈肃容垂着头,敛了眸光,缓缓抬起手,轻轻抚在那门框之上。 只颤巍着唇瓣,喉结不住得滚动,呢喃道。 “霜澶,是你么……” 第72章 小雪2 我原想放过你,可你既教我见着…… 霜澶蓦然听到身后沈肃容初初唤她时, 只觉脑袋轰得一下便教愕住了,已然忘了思考,只余双腿还在木讷得动着, 她不敢回头,不敢应他, 都不知究竟是在慌什么, 就只管往回跑, 跑回屋里去阖上门,随即背贴着门边,喘着气, 神思混沌, 后颈处的热流直往脑袋顶上涌。 脑中走马观花得浮现出与他相见的辰光, 昨日他醉酒酣睡, 先头他跪在棺木前, 哪怕是他为柳氏守灵那晚冰凉又炽热的吻…… 可这些相见都远不如眼下教人张皇失措的。 霜澶双腿打着颤,牙关不住得哆嗦,心跳已然在胸腔内乱撞,下一刻便要从口间跳脱而出了的。 霜澶脑中一片空白,一手捂唇, 一手抚着胸口,只不住得深谙唿吸来教那搏动纷飞的心腔平复…… 外头已然没有什么大响动,只听得那从屋檐下缓而又缓得踏上台阶的脚步声。 这般轻,却一步步得像踏在了霜澶的心腔之上,敲开了霜澶的心窍, 一声声得告诉她,他来了,他眼下就在门外, 他来寻她了。 霜澶背脊僵硬,一动都不敢,只魂飞天外得想到,倘或她如今是那庙里的小尼姑该多好,便不用因着要为如何面对那门外之人而魂不守舍坐立难安,她只需阖眼敲着木鱼,口中随意念几句经文便能将他打发了。 可眼下她不是,她不是庙里的小尼姑,她是一个仰人鼻息的小丫鬟,身后还站着一个男子,这男子卑鄙无耻用尽心机,他妄想害她性命还与人朋比为jian…… 可他遭主母戕害至残,生母亦莫名溘然长往,他机关算尽也不过只为一活罢了…… 他为救她险些连性命都丢了,他还说过心悦于她…… 霜澶心慌缭乱已然不知所措,只恨不得眼下抱住佛脚问上一问,可能勘破这进退两难之局? 佛祖,倘或有灵,眼下该如何解? 她可能依着她眼下的心,信他一回么? …… 良久,才恍惚听到门后传来沈肃容的暗哑的声音。 “霜澶,是你么……” 霜澶鼻尖一酸倏地泪流满面,她心下才刚还期期艾艾筑起的泥墙,怕不是枯草垒的,不稍半刻,已然随着他唤她之时,全然崩塌,继而被碾成尘…… 去他的蝇营狗苟!去他的口蜜腹剑两面三刀! 眼下就教她从了她的心罢…… …… 沈肃容立身于屋前,只堪堪说了一句话便再也开不了口了。 他那一颗意气用事恣心所欲的心已然随着屋内的静默渐渐冰凉了下来,沈肃容心下已然哀毁骨立,只觉他与霜澶如今是这么近,又那么远。 近得只堪堪隔了一扇屋门,远得好似离了整条彼岸河…… 不过一扇门罢了,如何拦得住他。 可眼下他就身处炼狱,却还妄图拉她一道入地狱不成么…… 沈肃容的心已然教凉了个透顶,从未这般不齿于己过,如今他自身难保如临深渊一般,何苦拽着她一道呢…… 沈肃容扶在门框上的手渐渐因着内心的怯懦而蜷缩起来,随即缓缓握拢成拳,继而慢慢垂在了身侧…… 是他妄想了…… 沈肃容低垂了头,敛了眸光,脚步不自觉得缓缓向后退去,正想转身离开。 正这时,那扇阖住了沈肃容所有欢愉的屋门,“吱呀”一声从内里教人给打开了。 沈肃容蓦得侧过身,神思仫愕得瞧着门内那眉目如画的人怔然,眼下那门开得猝不及防,一时竟教他忘了应是惊是喜是叹是哀,只呆愣得站着,茫然得瞧着那人。 那人轻启朱唇,眼眸含泪,一时不知是委屈还是哀怨,戚戚然道。 “那帕子原就是我的,贼人分明是你,你怎好意思倒打一耙……” 不过一句话,他甚至都没听清,却教沈肃容只觉犹如仙乐,他都忘记了已然有多久不曾见着她的眉眼,不曾听得她说话,那声调如泉水叮咚,不过是绵言细语,却好似有无穷尽的力量,迈过千山万水至他跟前,淌进他的心腔,继而葱蔚洇润漫至整个身躯…… 沈肃容心下潺热,却不知该说与什么,生怕一个不小心又说错了话,露了怯,又教她瞧不起。 不,就算教她瞧不起又如何,眼下她已然站至他跟前,难不成还要放手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