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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上的被子,赫然见到那只被词遇攥紧成拳的手,从每条指缝里,都溢出粘稠殷虹的鲜血来!不断往下滴落,把白色床单也濡染成一团刺目的暗红!“词遇你做什么!你松手、快松手啊!”段温禾焦急喊道,扑到床边跪下,去掰词遇手指。段温禾费了好大力气,才终于把词遇鲜血淋漓的手掰开。“我马上喊医生过来!”段温禾伸手按动床头的响铃。身体倾去时,视线扫到他面庞,蓦地定住。那双眸子——那双总是骄傲又锋利的眸子,此时,孤独而脆弱地紧闭着。一颗透明的泪水,从眼角处,悄然滑落。陈叶尽回到家时,陈心枝已经醒来。大概心知肚明他去了哪里,看到他回来,陈心枝并没有太大反应,只是转过身,淡淡说:“我把你的手机扔了。”“什么?”陈叶尽面色一诧。“行李我收拾得差不多了,你也去把你需要的东西收拾好。火车票我已经定好,后天一早,我们就离开这儿,搬去K城。”“mama你在说什么?”陈叶尽愕然。他不明白,一向通情达理的陈心枝,为什么会在这一系列的事件中如此决绝,以至于要到这种程度:跟慕正海分手,禁止他去医院,甚至……甚至要带自己离开这座从小生活到大的城市!陈叶尽迷惘地问:“我不懂,mama,这到底为了什么?”“——因为我不希望你跟那个人再有任何牵扯!”陈心枝猝然转身,冲陈叶尽爆发一声神经质地尖吼。她双眼布满血丝,胸膛剧烈起伏地粗喘几下,突然扑通一声,在陈叶尽面前跪下来!陈叶尽大骇。“算mama求你,算mama求你!”陈心枝跪在地上,抱住陈叶尽双腿,泪流满面哀求,“小尽,忘记那个人吧,你们俩不能在一起的!你们在一起是一种罪恶、会被诅咒的罪恶!你听话,跟mama离开这儿,重新开始好不好?”陈叶尽大脑一片空白:“你别这样,你快起来……”“你答应mama!”“——妈!”陈叶尽无措地喊道,也朝她重重跪了下来!连日来的苦闷、抑郁、痛苦、愧疚、自责……种种情绪翻滚杂陈,铺天盖地如洪水猛兽,彻底淹没胸膛。他整夜整夜睡不着觉,胃部似刀割一般疼痛,努力忍耐这么多天,打落牙活血吞。但是,就算他如此忍耐,终于还是要被他的母亲,他自己的母亲,逼入穷途末路!泪水从他眼中夺眶而出。虽然身旁就是他的母亲,他却被强烈得噬骨焚心的寂灭笼罩。他跪在地上,畏冷地抱住双臂,孤独而脆弱地恸哭失声。第四十三章清晨。天色迷蒙,笼罩城市的雾气,把景象抹得模糊不清。雾气里,滚轮在水泥地面发出粗糙声响,陈叶尽拖着箱子,沉默地跟随陈心枝走到站牌前,等候开往火车站的公交车。时间还很早,等车的人并不多。一个醉汉躺在广告牌中央的横栏上,发出震耳的鼾声;一个年轻姑娘手拎皮包,举起手机用方言说着什么;两个穿超市工作服的男人你一言我一句的交谈;一个青年手捧平板,指尖飞快按动,欢快的游戏旋律不断传出。他们都在发出各自的声响。那些杂乱、无序的声响,像无边的海水,把这一对寂静的母子,推入一座远离人群的孤岛。十分钟后,公交车缓缓地停靠在站。车门打开,陈心枝随人群走上车。她没瞥见自己儿子,转头一看,发现陈叶尽仍然静静地站在原地。“快上来呀。”陈心枝催促。陈叶尽望向他:“对不起,mama。”说罢,丢下行李,不顾陈心枝在背后的焦急呐喊,逆着清晨的冷风沿街道跑远。无论如何——在离开这座城市前,他一定要再见他一面。就算词遇不想见他,就算词遇狠狠骂他,就算词遇拿东西砸他、打他,他也要见他!不是为对方原谅自己,而是为他自己——他自己,思之如狂地想见词遇!他脑海里再也装不下什么是非对错,身体、意志、灵魂,都被这强烈到发痛的念头控制!陈叶尽狂奔到医院,快步上楼,冲到神经外科那间单人病房前,用力把门推开。一路上,与词遇见面的情景,他预想过很多种可能。但,没有一种,是眼前这种可能。——房间是空的被褥洁白整齐,设备都已拆除,一丝人存在过的气息都没有。一个经过的医生注意到他,停脚问:“你在这儿做什么?”“请问,这里原本住的人……”“啊,你说那个车祸的男孩?你是他同学?”“嗯。”“你来晚一步,他已经出院了。”“出院?他、他好了?可以回家了?”“哪能啊,”医生遗憾地一摇头,“真可惜,那么精神的一个男孩子,就因为一场车祸,大概永远要坐轮椅了。”陈叶尽蓦地天旋地转,不由靠住墙,强忍冲击脑袋的眩晕感:“您说……什么?”“他的脊椎还要进一步开刀,如果开刀还有一线希望。但目前国内缺乏做这类手术的技术和设备,昨天专家会诊,还是建议他转到欧洲做这个手术。这手术越快进行越好,不能耽误,所以今天一早,他家给他办理手续出院了。”医生说着,一蹙眉:“你怎么脸色这么差?你没事吧?”“我、没事……请问他、他走了多久?”“真不巧,他们前脚走,你后脚就到了……”医生话音未落,就见眼前的少年急促地转身跑远。陈叶尽跑到医院大楼外,正好见到一辆醒目的黑色加长轿车,刚刚启动,发出引擎的嗡鸣。坐在副驾驶的栗发男人脸戴墨镜,气质沉默。他一愣,想起来,那是跟在词遇母亲身后的外国男人。他朝那辆轿车拔足狂奔。当他跑到大门口时,那辆轿车已经驶到街道尽头。他心中一急,嘶声大喊:“词遇!”可是,他置身于人潮汹涌、车水马龙的街道。就算他喊破喉咙,呛出血腥,那卑微渺小的声音,仍然在一瞬间被巨大的城市噪音吞没。他不断往前追,往前追,头发湿透、汗流浃背,他与那辆车之间的距离,仍然眼睁睁地不断拉远。越来越远。遥不可及。有人迎面快速走过,撞到他肩膀,他一个踉跄,勉强站稳,想继续追赶。迎面而来的人却越来越多,那些人没有面孔,没有形体,如城市里肆虐的洪水,把卑微渺小的他,轰然淹没。他站在汹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