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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对上九爷视线的那刻却咬牙挺直了脊背。他心说这香园又不是九爷开的,我花钱听戏怎么啦,对方还能管得着吗?思及于此,他干脆清清嗓子,若无其事地走上前,路过赵万钧时下巴一抬,道:“上座。”说完便往伙计钱盒子里扔了钱,众目睽睽之下抢在九爷前头大摇大摆地进了香园。常来听戏的戏迷票友们都知道沈公子这么一号人物,那日他与九爷同坐听戏,着实引发了周遭不小的震动。听碎嘴子说,还看见九爷拉着这位沈公子的手咬耳朵,甚是亲密,只可惜这传言太过离谱,听过的无不笑一句“蒙谁呐”,不过还是转头又说给了别人。坊间闲话的威力就在于即便它再失真,也还是能给人刻下固有印象,可再看如今这互不睬的情形,大伙儿也不知二位爷唱的是哪出了。不过除了沈惜言,这儿还没人能在少帅面前这般放肆,如此想来,这位沈公子倒还真是个来头不小的人物。对于沈惜言留的“下马威”,赵万钧的确没恼,他目送着前边同手同脚的“嚣张”背影,唇角微不可见地勾了勾,又掩饰性地手指抵唇,抬抬下巴道:“进啊,都搁这儿愣着干嘛,挪不动窝了?”九爷发话,众人这才如梦初醒,脑袋一晃便好似无事发生,开始三五成群各说各的,香园又恢复了往常的热闹。沈惜言浑然不觉自己成了戏园子里的新谈资,还逞着一脸威风地落了座,没过多久忽然想到什么,脸腾地红了半边。沈惜言一把拉住迎面来的伙计问:“我方才是怎么进来的?”伙计端着托盘一本正经回道:“爷,您是走进来的。”“我当然知道自己是走进来的!我是问你动作……哎呀,算了算了。”沈惜言偷偷往赵万钧那边看了一眼,对方正与人谈话,压根没有留意他。沈惜言心里舒了一口气,又隐隐些许失落。但凡碰上跟九爷有关的事,小少爷一准要纠结好久,没想至夜半难眠都算好的。伙计把托盘上的茶杯放到沈惜言桌上:“这是一位爷给您叫的蜂蜜水,润喉的,您请慢用。”“是哪位?”“这我就不清楚了,得问问另一个传话的。”伙计往衣冠满座的台下张望了片刻,回身对沈惜言说,“没瞧见,兴许招呼其他客人去了。”一杯茶而已,说不准是青鸢叫人送的,沈惜言摆了摆手:“算了,不碍事。”伙计走后,沈惜言顶着一脸臊红抿了口杯中的蜂蜜水,这沁入心脾的甜度,竟是他最喜欢的。他不由得想起第一次来香园听戏的时候,九爷给他带的清凉糕,也是这般恰到好处的甜味,只可惜他没吃完,后来严夫人知道他想吃,还特意命人去买了好多回来,各类都有,只是通通都不对味。沈惜言一口气喝完了杯中的蜂蜜水,假威风过后,他心里又莫名其妙地不是滋味了起来。就像耗尽了蜂蜜的甜,只剩盖不住的酸。*两日后的下午,沈惜言正坐在窗边看法语版的,刚下学的严书桥嚷嚷着来了。“号外号外!”“你爸又给你放假啦?”沈惜言合上书,看起来对严书桥所谓的“号外”不甚感兴趣。“不是,是陆凤眠从上海过来了,她今晚要在大剧院演话剧!还好你过几日才回金陵,我让大哥帮忙弄了前排的票,你赶快捯饬捯饬,吃完饭咱就过去。”严书桥说着往桌上拍了两张入场券,上头印着陆凤眠的肖像,卷发美痣,摩登扮相,眸色撩人又不乏上海滩名媛的文艺气质,任谁看了都会忍不住心动几分,可沈惜言却像被烫到似地收回目光。他与九爷在六国饭店看的那部电影,就是陆凤眠演的。“你还没听过陆凤眠吧?她红火起来的时候你正好在美国,去年她来过我学校一次,简直比那闭月羞花还要醉人数倍。”严书桥的表情动作都跟念诗似的,浮夸又向往。沈惜言点点头:“挺好,不过我不去。”严书桥兴奋的表情瞬间耷拉下来,一屁股坐在了沈惜言的书桌上:“你最近怎么了嘛,你以前明明很爱玩的,自从上回……”“哎,打住打住!我今晚和青鸢约好了,要去听他的戏。”严书桥拿着票在沈惜言面前“哗啦啦”抖了两下,稀奇道:“不能够啊沈大少,你从美利坚回来的,放着那么多新派玩意儿不碰,怎么突然爱上了听京戏,这是在西洋玩腻了打算返璞归真啦?”“我以前又没听过京戏,京戏对我来说比百老汇的歌剧更为新派。”沈惜言一本正经地胡扯,事实上,他对有板有眼的本土戏剧毫无兴趣。“不对,我觉得你有问题,你变了。”严书桥这人精得很,可不是什么好糊弄的主儿,沈惜言只能先以退为进。“我哪儿变了?”严书桥满脸审视地摩挲着下巴,道:“我说不上来,但你绝对有事儿瞒着我,不过你不想说我也不逼你,万一是看上的哪个姑娘人家看不上你,说出来岂不底儿掉?”沈惜言闻言心里一虚,背后冒出汗来。他知道严书桥平时看着大咧咧不担事儿,但其实心眼儿细,只是没想到这回竟猜中了大半。他这事儿,可不就是跟那情情爱爱有关吗?只不过对象是个男人,然而,这恰好就是走入僵局的关键一棋。严书桥见沈惜言不说话了,也知道自个儿猜中了,他呲溜一下跳到地上,拿起话剧票道:“得,你去听你的京戏,我呢就邀个同窗一起,也差不离。”“等等书桥!”沈惜言突然叫住严书桥。“想通和我一块儿去看陆凤眠啦?”沈惜言摇摇头,下唇被上齿咬得发白:“我……”严书桥被沈惜言支支吾吾的模样吓到了,沈惜言最近老这样,严书桥甚至怀疑自家那位好强率真的好友被人调过包了。严书桥拍着胸脯道:“男子汉大丈夫,有话直说,天塌下来咱俩一人顶一半。”这塌下来的天严书桥是否真能扛住,沈惜言不敢妄言,可眼下唯有严书桥一个能说知心话的人,他与严书桥近二十年的情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