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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平时有多忙碌,秦冕留在这里不光自己受罪,对他来说也是种无形的压力。秦冕不以为意,轻松地指指自己的箱子,“手机就在那里,它不响我就当无事发生。”手机在落地的当天已被关机,将近一周过去秦冕都没有碰过。白鹿忍俊不禁,噘起一侧好看的酒窝,“反正一天少赚几十万的人又不是我。”“几十万哪里有你重要。”秦冕清了清嗓子,连语气都正色下来,“我不想你上个厕所都得求助别人,等你伤口恢复得再好一点,可以轻松下地了,我就离开。”尽管两人一直保持着虚伪友好的‘同事情谊’,可秦冕不傻,但凡逮着机会,尤其跟白鹿独处的时候,像只随时可以为卿开屏的孔雀,不遗余力地跟人示好。他直白地向白鹿传达自己的心意,拼命证明这个男人已不再是当年那样自负自私,他愿意把珍贵的选择权交到对方手里。可惜白鹿每一回都无动于衷,像是看不懂对方期待的眼神。盯了男人半晌只给他一个‘随便你吧’的轻松表情。秦冕只能每一回安慰自己,好事多磨。眼前这个男人值得他用力去追,就像当年白鹿努力追着自己跑一样。尽管话中多有讨巧的成分,秦冕说的也都是实话。这里天气炎热,需要不断补充饮水来避免中暑。而白鹿为了减少去厕所的次数,会故意降低喝水的频率。秦冕心痛坏了,租车从市区搬回数十件瓶装矿泉,每天哪儿都不去,就守着他,喂他喝水,抱他去厕所。说起厕所,秦冕又忍不住皱眉。不光条件简陋还都是露天,比国内的旱厕更让人头痛。他堂堂七尺男儿竟要在一帮黑猴子面前脱了裤子露屁股。有一回尿到一半还被突然窜出的倒霉小孩盯着生殖噐瞅了半天。光是回想,他就难受得挠心抓肺。但好在白鹿就在身边,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这远比一个干净隐私的厕所重要得多。来时过于仓促,秦冕没做好充足的准备,甚至都没考虑过是否久留。换洗的衣物带得不多,挂在屋外还被偷走几件。当地的廉价布料他是绝不肯碰的,怕过敏,也从心底里抗拒。连续三天,他宁愿洗完澡出来赤裸上身,等脱下的衣服洗好晾干后接着再穿。光了几次,白鹿最先受不了了。秦冕裸着身体也不出去,就坐在他旁边,时不时还凑到跟前。白鹿打开自己的箱子,从中取出最下面的一件。他微微皱眉,将已经泛黄的男士衬衫递了过去,“穿这个吧,干净的。”“谢谢。”秦冕眼睛一亮,却并不接走。他的注意都落在白鹿的伤处,他总担心那些粗糙的缝合会随时裂开,“你的衣服我穿不上。”“不是我的,是你的。”对方不接,白鹿只得将衬衫强塞他怀里,“可能是我不会保存,这么精贵的面料放我手里还是黄了。”“我的衣服?”秦冕惊诧之余打开一看,熟悉的质地和品牌,还真有可能是自己的东西。男人一愣,像是窥到一个令人振奋的秘密,有些得意,忘了‘友好的同事’需要保持距离,本能地凑近白鹿一些,“你为什么会随身带着我的衣服?”“……”白鹿似乎早料到这人反应,不太自在地转头避开,“别误会,是我走的时候不小心收错了。我想一件衣服秦先生不至于舍不得,就没有还回去。”男人眼中的失落毫不掩饰地快要漫出来,他无奈地挑一挑眉毛,看回捧在手里走失一年的衬衫,“谢谢。”叹了口气,当即穿在身上,一副嫌弃它发黄又舍不得脱下来的爱惜。白鹿心虚地别开视线,“走的时候最好还我,你不缺衣服,留在这里还能给真正需要它的人。”“你吗?”秦冕故意逗他。“……”白鹿耳尖微红,死不承认,“我才不要。”“可以。”秦冕并不气馁,他也没奢望白鹿这么容易被他追回,“这件衣服我会穿走,我把另一件留下来。”白鹿不解,“它都黄了,你回去还会穿么?”“不会穿了。”秦冕买来放在桌上的闹钟正好响起来,又到了督促白鹿喝水的时间。他拧开新的一瓶递给他,自己还沉浸在方才的惊喜中,“我觉得好不可思议,它居然一直替我陪在你身边。”男人小心搓着泛黄的领口,微有停顿,语气却真诚极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它。”“……”尽管九月不是非洲最烤人的时间,蚊虫却一年四季都不消停。秦冕被咬得没有脾气,把当地各种刺鼻又昂贵的熏香药水都买了个遍。可惜买完也抵抗不住早已产生抗药性的尖嘴家伙。白鹿本以为男人在这种恶劣的环境里坚持不了两天,袖手旁观了快一周时间才确定秦冕是铁了心要留下来。他一颗菩萨心肠,对陌生人都好,又哪里舍得让这个男人吃尽苦头。尽管池一鸣故意不告诉秦冕,他们自己用的都是带有特效功能的自制清凉油。可白鹿还是软下心来,趁男人给他换药的时候,把一个金属小盒塞给他,“用这个擦一擦被咬的地方,疱疹会好得快一些。”这种没有三标的不明膏体,秦冕并不愿意尝试。白鹿只得跟人坦白清凉油的来历,甚至还主动替他擦在红肿得有些发炎的脖颈上。“这边最凉快的季节就要过了,天气马上会热起来。”白鹿语气淡淡,让人琢磨不出他的细腻心思,“趁气温升高之前,秦先生赶紧回去吧。”“那你呢?”秦冕目光灼灼地看他,“我走了,我们是不是又没有联系了?”白鹿垂着眼睛,算是默认。“连邮件都不可以吗?”白鹿沉吟半天,“没有必要。”秦冕叹了口气,也不再跟人讨嫌。其实在白鹿赶他之前,驻地的负责人已经下了最后的逐客令。蒯草那人说过两天还会有新的志愿者来,这边的板房没有多余的位置给一个闲人。对方是个古板拧巴的德国佬,并非一点好处就能买通。秦冕也清楚自己能留在这边的时间不多,就算不被赶走,他也不能这样一直陪白鹿下去。也许是即将来临的分别使得人心浮躁,像磅礴雨中被浇得毫无精神的猴面包树。房间里的沉默不免令人失落,秦冕这趟行程铆足了力气却仍然空手而返。白鹿靠着墙壁小憩,一点余地和念想都不给他留下。虚掩的房门被人轻轻推开,秦冕闻声回头,见一个黑皮的小姑娘扒在门框上看他,也看白鹿。不过七八岁的年纪,满脑袋的小辫子甩来甩去,尚未饱满的嘴唇抹着一圈比油墨粘稠的劣质口红。白鹿听见动静冲她一笑,说了两句秦冕听不懂的外文。门口的女孩闻言一喜,蹬了脏得看不出本色的塑料拖鞋,欢快地跑过来,挤在白鹿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