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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柳心出院。五天后,葬礼如期举行。干净通透的墓碑上,年轻的男子爽朗地笑着。略下着小雨的天空下,杜母抱着遗像嚎啕大哭。她头发里长出许多白发——柳心觉得,好像就是这几天的事情。杜父神情憔悴,搂着妻子一句话也不说。柳父柳母站在一旁,均是垂手默立。墓园的草地青翠盎然,在雨水的浇灌下茁壮成长。旺盛的生命力疯狂地铺满这一片宁静的土壤,把所有的往事都掩埋在地底。那些没来得及说出的话,那些始终未曾表白的感情,终究是结束在这狭窄的十平方米之内了。柳心没有撑伞,站在雨里。雨水打湿了她干枯的唇瓣,顺着唇纹滴下来。她抹了把脸上的水,蹲下来平视墓碑,然后轻轻吻上去。“明越,我会好好活着。”照片里的男人对她微笑,用他永远三十岁的眼神。不会再有人回答她了。PS:有点短。第三十九章(有很多令人心碎的事情,一一说来也是不够的)葬礼后的一个月,生活慢慢回到正轨。杜家把江城的房子卖了,在郊区买了一个小院子。自从儿子去世,杜母的精神状态一直不太好。柳心想让二老就在江城住着,她也好时时照顾。杜父却婉言拒绝了。“心儿,以后,别再做傻事了。”老人家临走时嘱咐道。柳心明白他是什么意思。柳家也回到了三河桥。柳母本来打算留在江城,柳心却笑着劝母亲回去。“妈,我已经不是个小孩子了。”柳心如是说。柳母看着自己唯一的女儿,默默靠在柳父肩头擦眼泪。仿佛昨天还在怀里撒娇的小姑娘,眼下也有了自己的孩子。生活总该继续的。柳心安定下来之后,先是报了个烘焙班。她打算学一门手艺,以后开个小店子。杜明越留下来的钱只够还房贷,等到生了宝宝,要用钱的地方还多着呢……夜深人静时,柳心一个人靠在床头。房间里不开灯,只把窗帘全部拉开。流光溢彩的霓虹透过玻璃射进来,映照着女人脸上光影莫测。她摸着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心中一片平静。有时候她也会想——幸亏当时顾念着丈夫,没有吃那一桶小螃蟹。不然这胎怕是保不下来——或许也是天意?但柳心现在却没那么信命了。她很努力地生活,践行着自己对丈夫的诺言——尽管那个人永远也不会知道。但柳心冥冥之中觉得,只要她好好活,总有一天,她一定会再遇见他。这种执念在常人看来十分可笑,但就是有人当初凭着这股执念,回到了两年之前,陪伴她度过赊来的时光,并改变了她的命运。不,也许并不是命运,只是爱情而已。漫长的待产期后,柳心从烘焙班圆满毕业,并用丈夫留下来的钱开了家“明心烘焙坊”。开张当晚,柳心破了羊水,于医院诞下一名男婴。柳心抱着小婴儿,看着他熟悉而又陌生的眉眼,为他取名“杜朋朋。”之后的每一年,柳心都会去看杜明越。长方形的墓碑,自从葬礼那天便再也没有变过。照片上的男人永远那样年轻。随着时光流逝,杜朋朋已能牵着柳心的手去摘墓碑旁的小雏菊,然而墓碑上的男人还是不变地微笑着。是啊,他不会变老了;反观自己,已经是个六岁孩子的mama了。明越,我跟你之间,真的越来越远了。“明心烘焙坊”的生意很好,柳心自己忙不过来又招了一个小姑娘。小姑娘姓邬,粗眉大眼,嘴甜勤快,柳心的工作也轻松许多。这一天,柳心去接放学的杜朋朋。到了大门口,小男孩背着深蓝色的小书包蹦蹦跳跳地冲到副驾驶上,叽叽呱呱地告诉mama幼儿园发生的新鲜事。“童露露真坏!抢了周若嘉的纸飞机,还非说是她做的!我看不过去,就帮周若嘉又做了一个更大更漂亮的!”六岁的小男孩十分兴奋,昂着小脑袋等待母亲的夸奖。柳心看着儿子酷似亡夫的小脸,心中有些惆怅。她摸了摸杜朋朋的头发,笑着夸了几句:“乖朋朋,晚上mama给你做你最喜欢的莲藕汤……”正说着,只听到车尾巴后面“呀!”的一声,柳心忙一脚刹车踩下去——可千万别伤到人。柳心脑海中只有这一个念头。她打开车门跑到后面去看,只见一个男人领着一个小女孩,正惊魂未定地看着柳心的车。看到车主人来了,两人齐齐抬头。刚开始柳心还没认出来。对视了一会儿,她才灵台一震:……甘崇?六年时间未见,曾经俊俏精致的男子如今也到了发福的年纪。柳心脑海中那个在暗淡天光里、安静地讲故事的男子,现在也是个油腻的中年大叔了。甘崇透过廉价的银边眼镜仔细瞧了柳心半晌,细长的桃花眼里才慢慢显出惊讶来。“……杜夫人。”听到这三个字,柳心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熟人见面,颇有些尴尬。这时,杜朋朋从副驾驶上跑下来,看见甘崇拉着的小女孩,大声喊道:“周若嘉!”小女孩也吓了一跳:“杜朋朋?”两个小孩子作为同一个战壕里的战友,自然十分的亲热。柳心见状,便提议送甘崇两人回去。路上,杜朋朋和周若嘉在后座兴高采烈对偷飞机的童露露大魔王口诛笔伐,前排的两个大人倒不知道该聊些什么。还是柳心先开了口:“甘先生,您是在武仁路下还是同光路下?”“唔,就停在国盛广场吧。”然后是一阵沉默。“呃……国盛广场那边的房子怕是不便宜吧,甘先生看来是发财了。”“呵呵哪里,嘉嘉的mama在国盛广场上班,我们是去接她的。”“啊?哦、哦……”又是一阵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