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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才使他落到了自己手上。说到此处,洛云轻笑着道,“我还记得那画像,实在是美极了。不论别的,师父的画工却是一流,当然,见了娘亲后,才知道娘亲画比还更美些。看过那画像,又得知娘亲在江洲时,我曾去找过娘亲,那不过时候年纪还小,也不知道江州在哪里,只是听得别人说在北边,我便傻乎乎地一径儿朝着北边走。”那时候寒冬腊月,洛云连鞋子也没穿,半夜里逃出去,不知道走了多久,冻得头发眉毛上都是冰渣,一双脚都被碎石扎得鲜血淋漓。当然,后来又被方子善寻了回去,被关在了小屋里三天三夜,这又是后话。洛云略带苦涩地道,“所以听得舅舅说起幼时与娘亲的旧事,我本来对他没什么怨恨,那时候却不知怎的,妒得恨不能立即死掉。我知他素来爱慕娘亲,又知道我若那样做,他定然活不下去。没想到却真害死了他。”苏婉只能静静听他说着,连一句话也插不上去。方子善精心培育了一堆蛊虫迷药之类的物事,打算将来用在苏婉身上,那两条蛊虫是洛云眼看着他一天天培育起来的。洛云十二岁时,方子善把那条白虫在他身上做了试验,并将他送去了城中有名的南院中,逼迫他卖了一年身。洛云笑道,“不知该不该庆幸,那条白虫却没有娘亲身上的黑虫厉害,我只是毒发了一年,到第二年时,我自己将它吐了出来。”十三岁时,他终于寻到个机会杀掉了方子善,把他埋在了院中的种着各色药材的花坛里,说来也怪,那些东西自此之后一年长得比一年好。洛云似乎有些压抑地叹了口气道,“说实话,我并不恨师父,甚至能理解他那种深切求之而不得的心思。若不是,明日就要死,只怕这辈子我也不会把这些事说出来。”苏婉良久不语,无数的情绪在胸口冲撞着要爆发出来,最后却只是颤声憋出了这几个字,“只是……你最恨的却还是我。”洛云摇头笑道,“小时候曾经立过誓要让娘亲后悔将我抛弃。后来与娘亲重逢,觉得娘亲轻贱,又是道貌岸然,可依然不自觉地受吸引。到了如今,我也不知道对娘亲究竟是爱是恨。越想明白,却越想不明白。”苏婉怔了一怔,嘴唇轻轻碰了碰他的黑发,“想不明白,那便别想了。”两人这般静静偎依在一处,忽地在黑暗里传来一阵开牢锁的声音,厚重的铁门“吱呀”一声开了,几个人手拿着火把走了进来。诉衷情(三)牢中火炬蓦地一下被点亮。突如其来的光亮刺得人睁不开眼来。苏婉只以为是天亮了,这些人是来叫他们去赴死,等眼睛好容易了光线,这才看清楚原是几名身强体壮的仆役合力扛了两只装满水的木桶进了地牢。那几人走到他们面前,二话不说,“哗”地一下把一大桶水劈头盖脸朝他们倒了下来,水是温的,只是猛一浇下来还是叫人有些吃不消。二人头上脸上干涸的黑狗血倒是被水冲走了不少。不待他们喘口气,马上第二桶水又猛地浇了下来,忽然听得一声冷笑,苏婉睁开被水糊住的眼睛,却见一副男装打扮的傅云霜站在一旁抱着手闲闲地看着他二人。许是因为骨骼粗大,相貌英气,这升阳公主一身干净利落的男装,瞧起来反倒比她女装时顺眼不少。升阳公主的目光冷淡地略过苏婉,只定定地落在洛云一人身上,他显然被水泼得还未回过神来,头深深埋着,只一个劲地咳嗽,水和狗血的混合物顺着发丝滴滴答答落下来。她这般不出声地看着他,许久才道,“你是被人卖了。不过,可不是本公主算计的你。”洛云抬起头来,一张精致无比的脸庞上挂满了褐色的血水,瞧起来狼狈无比,他却仍淡笑着点头,“我知道。”傅云霜显然没想到他还能笑得出来,皱着眉头道,“如今你都这样子了,怎么还能笑得出来。”洛云笑道,“无论怎样,笑总是比哭好。”傅云霜一怔,咬着嘴唇道,“本公主恨透了你,怎么能叫你死得那么痛快。”说罢,她对着牢门外拍了几下手,又从外面走入几名侍女,手中捧着托盘,盘内放着毛巾、衣物,另还有一只小小木箱,不知道箱内装着的又是些什么。傅云霜微微一使眼色,那几名侍女得了令,放下其中的一只托盘,拿了另一只托盘朝着苏婉走过去。傅云霜拿了干毛巾,亲自替洛云擦去脸上的血污,又将他的头发擦干,随后便开始解他衣服,洛云不出声地任她动作。她给他再换上的,却是一身蓝底白花的村姑衣裙。洛云终于不经意地皱了皱眉。见他皱眉,傅云霜终于得意地笑了出来,“却还没完。”说罢,打开了搁在一边的木箱,原来是只妆奁,里面胭脂水粉一应俱全。她取了脂粉出来,细细地敷到他脸上去,又拿了青黛,认认真真替他描眉画眼,最后挑了些胭脂抹到他唇上去。洛云的俊俏中本就带着几分阴柔之气,现今不过是淡扫蛾眉轻点朱唇,看上去竟比那所谓的汴京城第一美人还要艳上几分。说来讽刺,他这般,与一身男装的傅云霜站在一起,看起来倒是男才女貌天生一对。傅云霜呼吸一窒,知道这般不妥,忙又匀了些炭灰朝他脸上抹去,又把他一头乌发统统挽起,扎入一块粗俗不堪的农妇头巾里。就算如此,看起来也分明还是一个俊俏的小娘子。傅云霜赌气道,“你自己生得这样,若被人强掳了我也没法子。说是这般说,还是从一旁下人的手中拿了个枕头塞到他衣服里去,故作凶恶地道,“记住弓腰缩背,扮作个驼子样,否则吃了亏可别怪本公主没提醒过你。”洛云已知道她心思,想要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