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
回家
周安。 嗯？ 带我回你家吧。 周安严肃起来，你爸爸是不是打你了？ 童柔回避他的眼神，往前方的河水看去。 周安感觉心中的猜想被证实了，他一下子站起来，他怎么能打人呢！ 还没说完就被童柔按了下去，你声音太大了！等会被他听见了！ 周安一下子没站稳，河边青苔有点滑，差点滑到河里，童柔被吓了一大跳，赶紧用力拉了周安一把，这一拉后坐力可大了，周安是没掉到河里，她自己的后脑勺和假山来了个亲密接触，周安听见砰的一声闷响连忙又给她揉后脑勺，少年的手温暖有力，揉的童柔浑身发软，她没有跟异性这么亲密过，一时又气又羞，到底能不能带我回你家躲躲，我不想说你别瞎猜行吗。 周安看童柔急了忙说，回回回，你住我家都行，我妈又出差去了。 童柔的后脑勺还在隐隐作痛，这还差不多。 于是周安爬上阶梯看了看童父是否在附近，没有看见他的身影后招了招手示意童柔跟上来，一路上两人有一种做贼的快感，好不容易到了周家，才感到一种尴尬的氛围。说实话，周安从来没跟女孩单独待在一起过，关上门以后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童柔本来是打算在周家搞点吃的然后跟mama打个电话，她放学到现在就没吃过东西。但是真的到了周家以后她开始思考，到底要不要现在就告诉mama童父出轨的事情。 童柔坐在客厅纠结的过程中周安已经去厨房煮面，童柔被香味吸引，跟去了厨房，发现周安煮的居然不是方便面，而是西红柿鸡蛋拌面。 童柔感觉很新奇，你还会煮面呢周小安？ 周安忙着搅鸡蛋，这咋了，我还会做菜呢，mama说不会做饭的男人以后没人要。 童柔乐的不行，看了一会就感觉浑身黏糊糊，于是跟周安说了一声就去卫生间洗澡。洗完了才想起来没带换洗衣服，纠结了一会在丢人和穿脏的旧衣服里选了丢人，在卫生间大喊：周安！ 周安正好也煮好面了，围裙没脱放下锅铲就跑到卫生间门口，怎么了？面煮好了可以出来吃了。 童柔窘迫的说，没衣服 周安没听清楚：什么？ 童柔打开一小道门缝说，我说我没干净衣服穿！ 周安不小心从那道门缝里看见了童柔白净的皮肤，连忙转身跑到他妈房间去找了件周母没怎么穿过的小号睡裙从门缝里递给了她。 童柔一直觉得洗完澡了以后有一种一身轻的感觉，尤其是出来就有香喷喷的西红柿鸡蛋面吃的时候。现在已经是晚上九点，童柔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大厨周小安坐在她对面支着下巴看她吃。 快吃完的时候周安看了看时间，把剩下的面端走了，理由是睡前吃太饱对身体不好。童柔平常其实胃口挺小的，但是实在饿太久了，被端走的时候童柔叽叽喳喳地说自己能吃完，可惜周安不吃这一套，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周安把碗给洗了。 童柔站起来以后才发现自己已经吃的挺撑了，坐了一会觉得实在没法自行消化，只好跟周安说了实话，周安无奈笑着去药箱里给她拿了几颗健胃消食片。 澡也洗了面也吃了，虽然明天是周六但是也到了睡觉的时间了。周安家只有两个房间：他一个，他mama一个。 童柔陷入了沉思，晚上睡哪呢？ 显然周安也在思考这个问题，他说：你睡我房间吧。童柔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他顿时脸红了，童小柔，你想什么呢，我的意思是你睡我房间，我去睡我妈房间！ 童柔没忍住笑了，不然你还想我跟你睡一个房间啊？ 周安没接话，脸上却有可疑的红晕，你瞎说什么呢心中却有点失落。 童柔没空研究小男孩的隐秘心思，她白天运动会参加了项目，晚上还经历了这种事，在周安面前强装无事已经耗费了很多精力，现在她只想好好睡一觉，于是转身走进周安的房间。 然而童柔一进房间就接到了童母的电话，她当下就有很不好的预感，其实她清楚自己躲在周安家不解决问题是不行的，她的父母不会因为她帮忙隐瞒就恢复表面上的风平浪静，就像玻璃已经碎了就再也回不到从前。 童柔，这么晚怎么还没到家，晚自习不是到九点就下了吗？你爸怎么也不在家？ 显然她的父母二人都忘记了她前几天在饭桌上说的今天是学校开运动会的日子，她也没指望过要父母来学校看她比赛，只回家以后父母不要吵架就很好了。 童柔？怎么不说话？ mama...爸爸出轨了。 柔柔，你都知道了？童雅叹了口气。 童柔如遭雷劈，她想过童母会骂她乱说话，想过告诉童母真相后她会大发雷霆，就是没想过童母会如此平静地问她是不是知道了。 柔柔，mama之前一直觉得你还小，想给你一个完整的家庭，但却忽略了你自己的感受其实我和你爸爸是开放式婚姻，你知道什么是开放式婚姻吗？我与你爸爸已经不相爱了，是为了照顾你才生活在一起 童柔不停颤抖，牙齿咬住了下嘴唇，如果你们不相爱，为什么还要在一起，为什么要把我生下来？ 宝贝，你不懂，其实国外很多家庭都是这样的童母有点语无伦次，但童柔已经没有耐心听下去了。 童柔挂了电话以后又接到童母的电话，她没接，短信回复她：我在同学家里住，今天晚上不回去了。就把手机关机了。童柔忍不住把头埋在被子里抽泣，没听见房间门被打开的声音。 黑暗中，一只手在轻轻顺着她的背，好像在安抚一只不受控的猫科动物，她知道是周安进来了，但她已经不想计较周安不敲门的事，抱住了周安的腰大哭。 周安搂住她抚摸她的头发安抚她，他很贴心地选择闭嘴不问，其实隔音并不好，他在隔壁就断断续续地听到了童柔和童母的对话。 房间昏暗，只有窗户射进来微弱的光线，照出空气中一粒一粒的尘埃，童柔的呼吸渐渐平缓下来，突然就不想哭了。七月初的温度，开始入伏的温度，都没有在周安怀中温度来的真实。 在童柔的学校里就有心理老师分别给男女生上过性启蒙知识课，目前青春期的中学生们普遍存在性早熟：女孩9岁月经初潮，男孩11岁初次遗精的现象屡见不鲜。这突如其来的生理变化，使他们的心理承受力与生理上的发育产生严重失衡。朦胧的性意识开始觉醒，而他们的性知识却是相当贫乏的。中学生性知识的获得绝大多数不是通过学校的正规教育获得的，他们主要通过一些报刊、杂志、书籍、影视媒体有些甚至是通过一些黄色yin秽的书刊和影视等途径获得的，童柔也不例外。 她第一次知道性这个概念是十一岁在QQ发现一个叫漂流瓶的功能，她热衷于投放漂流瓶，这给她一种窥见成人世界的快感。 有一天童柔接收到一个陌生人的漂流瓶：上一次xsh是在什么时候？ 小童柔回复：xsh是什么意思？ 对方回信：就是zuoai啊。 小童柔知道什么是zuoai，她班里讨厌的男同学会故意扎堆大声讨论网上的毛片，好像这样可以彰显自己已经懂了很多别的小孩不懂的事。您别惊讶，现在互联网这么发达，小孩就是这么早熟。 小童柔回复对方，我没有做过。 对方回复，你几岁了。 小童柔想了想骗了对方，十六了。 对方：小孩子别玩这些，我都快四十了。 然后那个漂流瓶就沉了，对方没有再回复过，后来的童柔回想起来这事，觉得对方还是有底线的，起码知道她还是个未成年的小孩就不再带坏她。 但实际上这几年童柔就爱上了看，刚开始当然是看小姑娘最爱的霸道总裁和傻白甜女孩的纯爱，看点亲嘴的情节就够童柔脸红心跳了，生怕别人发现还学会了删除历史浏览记录。后来越看尺度越大，看到接吻也不会脸红了，到十四岁的时候她的班里还是有无聊的男同学爱讲黄色笑话，她心想：小屁孩，懂的还没我多呢。 直到今天看见父亲和陌生人zuoai之前，她都觉得性应该是美好的，两个相爱的人才能一起做的，可是今天的一幕给她带来了太大的视觉冲击，让她觉得性爱十分反胃恶心。 时针指向了十点，在安静的空气中格外明显，把童柔拉回了现实世界，周安也如梦初醒，把童柔放开了，童柔脸上的泪痕也已经干涸。 我不想见到我爸了。童柔自言自语。 周安想都没想，那你以后就住在我家。 童柔乐了，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但还是被暖了一下，瞎说什么呢顿了一下，还是决定告诉他，我今天其实看见我爸出轨了。 周安好一会没说出话来，感觉说什么都帮不上忙，童柔，你知道吗，我很小就没有爸爸了，我的爸爸出车祸死了。但是我不能表现出我想爸爸，这样mama会伤心的，mama一个人也把我照顾的很好，我不想让她难过。 童柔的思绪突然飘的很远，她想起来那个温柔和善的女人，好像她从来没有把坚强这个词跟周母联系起来过，单亲mama的艰难她无法想象，但是每次见到周母，她脸上都有温柔的笑容。 她也从来没听说过周安跟别的男孩一样捣乱打架，她知道他成绩在她们学校数一数二，同学都猜测周安一定是个无聊的书呆子。 但她知道周安不是的，他只是想快点长大，让mama少点负担，少点烦恼。 她好像从来没有这么认真注视过周安，像今天这么近距离的还是头一回，之前最多就是周一他代表学生会在国旗下讲话，那时候她总觉得她们相隔甚远。 但现在他坐在她床檐与她对视，目光如水般温和怜悯，少年的眉眼淡淡的，十分清瘦，下颌线明显。这张清秀的脸上总是见不到明显的情绪外露，但她第一次有一种感觉：她刚刚好像跟一个人短暂的心灵相通了，他真的理解她的痛苦。 最后那天晚上周安没有回周母的房间，而是在等童柔入睡以后他睡在了他房间的地板上。 第二天早上他们俩是被周母叫醒的，周母本来是中午才能到家，但是想到自己一出差儿子饭都不知道怎么解决的，有没有吃好，就决定提早回来了，以至于打开房门看见他们俩一个床一个地板睡得香，被吓了一跳。 童柔听见开门声醒了，看见周母的表情就知道她误会了，她不想吵醒昨天睡得晚的周安，就跟周母在客厅说了昨天发生的事情，当然，隐瞒了童父童母是开放式婚姻这回事，毕竟一般人都接受不来这个事。她只是说父母吵架闹离婚自己躲在外面被周安看见了，然后周安就邀请她来周家借住一晚。周母听了以后心疼的不得了，心想这种家庭最惨的就是小孩，觉得自己能帮就多帮着点。 周母抱住童柔，阿姨没有不欢迎你，阿姨特别喜欢你，我们家周安性格又安静，朋友不多，你要是愿意做他的朋友，阿姨高兴还来不及。 童柔十岁以后就没怎么被爸妈抱过了，她有点不习惯，但是更多的是感到温暖和依恋，这种情感居然是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邻居带给她的。 周母去厨房给她和周安做早饭了，她回房间叫周安起床，周安跟她不一样，她有起床气，自己没睡够被叫醒会不爽，周安一叫就醒，醒了就迷迷糊糊刷牙洗脸去了。童柔还是第一次看见他也有这么没有距离感的时候，觉得很搞笑。 早饭吃的是葱油鸡蛋饼和南瓜粥，童柔早就领略过周母的好厨艺，一边吃一边奇怪为什么周安光吃不长胖，如果是她天天都能吃到这么好吃的饭菜，早胖成球了。 吃完早饭童柔跟周母认真道了谢，然后离开了周家，实际上是从一道门出去进入了对面的自己家。经过一晚上她已经做好了面对爸妈的心理准备。没想到只有童母在家里，她站在客厅里，跟人激烈的打电话。 姓陈的，我们当初结婚的时候我是不是就告诉过你别把你外面的人带到我的房子里来，你不仅带来，还让我的柔柔撞见了，既然这样我们的婚姻也没必要继续下去了，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明天中午就去办离婚。 童父姓陈，因为是入赘所以童柔是随母性，童柔其实来之前没想过她妈会为了她真的跟他离婚，她本来已经做好准备接受他们的开放式婚姻了，毕竟这是他们自己的人生，她无权干涉。但是一想到她的爸爸背地里居然用那样难听的话诋毁mama，她昨天才忍不住告诉了mama。 童母挂了电话才发现童柔已经在门口站了半天了，顿了一下，过去蹲在童柔面前抱住了童柔，柔柔，以后mama一个人带你好吗？mama以前工作太忙了，很多时候照顾不到你，我知道你现在也已经长大了，mama知道现在说这些也晚了，是mama对不起你。 童柔打好的腹稿在这瞬间全部崩盘，顿时酸意涌上鼻子，视线变得模糊。 她觉得自己变得软弱了，之前她几乎不哭，因为哭了也没有人会来安慰她，但是这两天内她就哭了这么多次。她本来想狠狠地跟她自私的爸妈吵一架的，指责他们总不在乎她的感受，但是一看见童母蹲下来以后头顶的几根白发，一想到mama辛苦应酬也是为了她的未来生活能幸福，她就什么狠话也说不出来。 于是，童柔回抱住了她的mama。 好。 第二天，童母和童父真的去办理了离婚证，童父下午就搬出了童家的房子，走之前也没跟童柔说什么话，童柔从来没想过陪伴了十多年的父亲能这么绝情，她沉默地看着童父把行李箱搬到车上，直到车启动，他才复杂得看了童柔一眼，随后扬长而去。 看了马路很久童柔才转过身，看见周安正安静地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眼泪突然决堤，从昨天发现父亲出轨到今天就失去了父亲，她好像在做梦一样，这一天她无数次问自己是不是做错了，如果她假装不知道，她是不是还能拥有完整的家。 周安一步步朝她走过来，轻轻把童柔的头揽到自己怀里，他发誓做这个动作的时候他没有任何别的想法，只是看见面前的女孩在掉眼泪，他的心感觉跳得钝钝的难受，迫切想安抚她而下意识做出的动作。 童柔抱住他无声的流眼泪，我没有爸爸了，周安。不是我，爸妈就不会离婚。 童柔，这不是你的错。周安说完以后感到这句话的无力，咬了咬牙，如果可以的话，就把我当成你哥吧，失去了爸爸，你还有我，童柔。 从那以后，周安和童柔开始变得形影不离，临近中考，周安就天天等童柔一起吃饭，放学了等童柔一起回家，给童柔讲她上课没听懂的题。童柔才真的意识到，周安是真的在实践他说出的话，把我当哥哥吧。这句话更多的可以理解为，那就依赖我吧。 在周安不懈的努力下，原本只能在全校排名前两百名的童柔在三个月内突围成功，在中考时考出了这三年最好的成绩，周安和童柔成功升入同一所重点高中，周安进入了高一（1）班，而童柔进入了高一（2）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