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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气

    

出气



    周克馑用完膳便唤了管家周兴过来,吩咐他申时二科把府里的仆从全聚到自己园子中去。

    周兴面上恭敬应下,却偷偷看向正呷酸梅汤酸梅汤的秦玉环,收到示意才心领神会出门去了。

    秦玉环道:一会让云筝跟你去,下人堆里的情况她比你熟悉。

    她是看出来了,他是非要替心上人出这口气不可。

    左不过是些婢使,都敲打过,想必没人敢说旁的,就由着他折腾算了。

    就在家待这几天,干嘛还拘着他。

    周克馑对云筝印象不大好,他漱完口,把杯盏里的酸梅汁饮尽,接过后边丫鬟递来的丝绢擦了擦唇:换云竹跟着罢。他记着云笙是跟这个丫鬟要好些的。

    云筝捏紧了帕子,面上还善解人意地笑道:公子不晓得,云竹对外院的事接触的少,就怕到时候妨碍您。而且其他两个丫头都在外边呢,现下就奴婢身上没差事。

    周克馑却跟没听见似的,撂下丝绢,向着秦玉环道:母亲午间歇息吧,孩儿先回了,云竹我叫底下人去寻。

    说罢起身作了个礼,掀了帘子出去了。

    高挑的身影在青纱后远去,拐了个弯便不见了。

    秦玉环抬眼,冷冷道:你那是什么神情?

    云筝连忙低下头:奴婢奴婢是觉得云竹又不了解,主子还非要她去莫不是有什么蹊跷。

    秦玉环看穿了她的所思所想,只道:他是你们的主子,他怎么想,怎么做都是天经地义。你自个儿的那些个心思,给我老老实实地收拾齐整了。

    云筝怯懦道:奴婢知错。

    那厢周克馑回了园子,阿厘因着晨起的草药胃里翻腾,没吃下多少东西,正在西厢房新铺的矮榻凉席上小憩,他推门进来也没能惊醒她。

    轩窗大开,银杏树荫刚好遮住这一角,她面朝里侧卧着,柔顺的青丝垂地,身上穿着薄薄的夏衫,应是她之前的衣裳,能看出来浆洗多次的痕迹。

    她的呼吸绵长,身体起伏的曲线也跟着微动,周克馑走近,瞧见她裸露的肌肤上都透着薄红,便晓得这是闷热了。

    他把黄桷花轻轻别在她的发髻上,仔细一打量,才发现那淡黄色的花瓣已蔫了许多,周克馑想拿下来,又怕吵醒她,收回手指托着腮看了她好一会,才放轻步伐出去。

    他自廊下走出几步,又折回到守在门口的小丫鬟跟前。

    小丫鬟心如擂鼓,不敢抬头看他,便听他低声吩咐道:去取些冰放屋里算了,你多叫几个,把我房里的冰鉴搬过来。

    他离得有些近,视野里,白玉似的双手垂在两侧,筋脉清晰,腰肢劲瘦,小丫鬟应下的声音都有点变调。

    周克馑下意识蹙起眉头,从窗子往里边看了一眼,阿厘倒是没被惊扰,闭着眸子正睡得香呢。

    去罢,莫吵着她。

    小丫鬟忙点头,不敢耽搁,迈着碎步赶紧去找人搬东西了。

    阿厘做了个不甚清晰的梦,她陷在迷雾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好不容易瞧见周克馑,却只有背影,她跑了许久,追上去才发现他正揽着个姑娘。

    他终于转过身来,神色冷漠地瞧她。

    阿厘被那陌生的视线冻地浑身发冷,一下子睁开眼。

    巨大青翠的银杏树冠映入眼帘,雕花窗棱上停了只黑色的知了。

    原来是梦啊。

    梦都是反的,阿厘如是告诉自己。

    等心跳慢慢平复,她便觉得有些冷,撑着凉席想坐起来,霎时一抹淡黄色从眼前落下,阿厘下意识伸手接住,身子骤然失去平衡,险些栽下矮榻。

    她将将稳住身型,视线移到躺在手心中里的小花上,带着睡痕的粉白面颊漾出了一对梨涡。

    怎么回来了也不叫醒她?

    小幅度伸展了下懒洋洋的身躯,阿厘穿上鞋子开了房门,门廊前倒是没树荫挡着,热气扑面而来。

    余光扫到一个突兀的黄花梨木方箱,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房里放了冰鉴。

    这不是他房里的吗,给她用了他用什么。

    外头空无一人,火辣辣的太阳炙烤着大地,就算有微风也都是窒息的热气。

    阿厘把蔫了吧唧的小花插在头上,沿着行廊去主屋寻周克馑。

    那个梦的影响犹在,她迫切的想见到他,可别是又出府了。

    转过拐角,便瞧见院子里跪了一大帮下人,周克馑坐在前边的太师椅上看书,有小厮给他举着华盖遮阳,旁边放着个冰桶取凉,皆是静悄悄的。

    周克馑耳聪目明,听见脚步声便撇下书,招呼她过来,远远瞅见她头上换了地方的淡黄色,面上笑意更显。

    因为之前的遭遇,阿厘极不适应许多人看自己,所幸下人们都垂着头,她才肯到他身边来。

    周克馑拉着她坐在自己的位子上,阿厘刚清醒,稍微有点迷糊的脑子才反应过来,他这样该不是要给她出气吧。

    思及此便紧张起来,她没想到会搞这么大阵仗,摇了摇他微凉的手指,仰着头跟他对口形:算了

    周克馑低头看她白腻的小脸,很想抽出别在腰间的扇子,合该这么用扇柄提着她下巴亲亲小嘴。

    可现下是在外面,他若是旁若无人地亲近她,只会叫旁人看清了她去。

    周克馑压下冲动,笑着低头,也跟她做口型:没事

    说罢不等她回应,抬起头来,神情变得冷凝。

    有一个算一个,互相检举,何时何地何人冒犯了云笙什么,举一事减半刻钟,谁先说完便能到廊下阴凉处歇着。

    他音量不大,却是掷地有声。

    这天气一直晒着能出人命,在大太阳底下跪着的下人们身前都落了好一滩汗渍,已经有体质弱的中了暑欲倒不倒的斜歪着身子。

    听他发话,均提起了精神,可众人心下打鼓,犹疑着,都不愿做头一个。

    周克馑丝毫不急,随手倒了碗冰镇酸梅汤,递到阿厘唇前。

    阿厘赶紧捧住碗,视线慌忙地扫过全场,见没几个人看她才安下心,小口小口地喝着。

    她边喝边悄悄地侧头打量周克馑。

    俊美的五官刀削斧凿,凤眼压在阴翳里,更显得面沉如水了。

    她已经许久没见周克馑这样了,或许可以说,这一面的周克馑已经离她很遥远很遥远了。

    酸梅汤酸甜可口,冰凉解渴,不知不觉喝了大半碗,隐约有些饱胀阿厘才停下。

    她坐在这椅子上头实在别扭,放了碗要起身,却被周克馑按住。

    他捏了捏她的手腕子,细滑的rou几乎要从他指缝里溢出,她这身子长得讨巧,骨架纤细,却极能藏rou,看着单薄,实则处处绵软。

    只是现在不好细细感受,他挑眉:怎么,椅子上有刺扎着你?

    阿厘瞪他,这时候还戏谑,忽然注意到余光里有个人影瘫倒了,她便顾不得别的了,悄悄央求他:这太叫人难受了,换旁的法子吧。

    周克馑不乐意了:瞧瞧他们,哪个没欺负过你?

    阿厘无奈,其实自己看着他们这样也确实觉得解气,他们个个都欺负嘲笑过她,他们做那些的时候大概也没对自己心存余地罢,想到这她便努力硬起心肠,尽量忽略心头的不适。

    其实她对他们的恻隐并非是由于自己的天性,只不过她也是婢使的一员,更偏向物伤其类。

    她如此清晰直观地感受到,她们这些下人身家性命全捏在主人家手里,苦难乐活只在主子一念之间。

    阿厘吐出一口气,咬了咬唇,没再出声。

    不想拂了他的好意,他给自己出气,她得高高兴兴地享受,莫想太多了才好!

    很快,有个小厮嘶哑开口:苗四娘摔了云笙姑娘的饭盒!

    站在周克馑身后的小厮立刻拿纸抄写上,另一个则在名册上给这开口的小厮减去半刻钟。

    几乎是立刻地,有个女声尖利地响起:黄奎他踩翻了云笙姑娘的脸盆!他还跟厨房的说云笙姑娘爱慕过他!但是他嫌苗四娘到后面就不好说出口了,因为尽是些污秽言语。

    负责记录的小厮依言写上。

    周克馑紧了紧下颚,下意识抓向腰间,可琼华剑现下没带在身上,他只握住了温润的扇骨。

    有这二人的带头,底下争先恐后的检举了起来,周克馑听在耳里,呼吸越来越重,思忖着怎么让他们百倍还回来的时候,衣袖被摇了摇。

    周克馑低下头,却见阿厘面色苍白,眼角泛红,她紧着嗓子央求他:我想回房。

    他握住她冰凉的指头,忍不住懊悔:我们现在就走。

    是他思虑不周,让她回忆起了伤心事。

    是他忽略了她的性子,以为这会让她痛快。

    是他出个馊主意,寻不到云竹就着急给她出气想了个新法子还洋洋自得。

    周克馑让两个小厮继续记着,自己带阿厘回了西厢房。

    凉席床榻上,阿厘躺在他怀里。

    我午间做了个梦。她靠着他胸膛呢喃。

    好的坏的?周克馑正要说些别的转移她的思绪,便顺着她的话问下去,以手拢梳她的长发,冰凉丝滑的触感与另一个夏日拔下箭矢时碰到的一样。

    特别特别坏,我梦见你喜欢旁人了,对我很冷漠。她说着有点委屈,随手戳了戳他的喉结。

    那喉结便敏感地滑动,这动作使得他颈前的肌肤收紧,锁骨处的线条更加明显,阿厘忽然想起来他在做那事有个片段也是这般模样,心头的酸意转为旁的,耳根爬上了红霞。

    周克馑却还在认真哄她:梦都是反的,我发誓,周克馑最喜欢云笙,只喜欢云笙!

    阿厘抿唇,手指轻轻摩挲他有些泛青的下巴,脑子里胡思乱想他长胡子会是什么样子。

    周克馑反而有些不自在,捉住她的手:你别不信。

    阿厘任他捉着,凑过去亲了亲他褚色的唇。

    周克馑眸色变深,顺势欺了上去,给了她一个细致绵长的吻,带着微甜的梅子味。

    阿厘得偿所愿,偷偷睁开眼睛,弯成了月牙。

    天啊,我写的怎么这么慢啊,根本没写到我今天想搞到的剧情,无能狂怒,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