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話

    

第一話



    人生總有機會遇到一些奇妙的事情,是自己曾經無法想像的。

    比方說,從電話到智慧型手機,我小時候從未想過可以邊走邊講電話,而這麼小的機器可以有這麼多功能。比方說,北極海冰在夏天會融化消失,從未想過那麼冷的地方海冰還會消失。

    比方說,女僕咖啡廳開了好幾間,穿著女僕服的少女們招待著客人。比方說,大型同人展每年都至少辦兩次,每次都有不少穿著動漫服的人在展場前擺拍。

    比方說,同性戀可以光明正大地結婚,反而是異性戀越來越少人想結婚。比方說,認識的同性好友突然被性轉換,外表變成我完全不認識的女孩子,心裡卻還是個不折不扣的男人。

    這就是一個關於跟我同居數年,有著社交障礙的御宅族室友被性轉後,繼續跟我同居的故事。

    年假的時候回南部老家度過兩週,把跟自己住同一間房的室友獨自一人丟著。本來想說這麼大的人了,還不至於沒有我就活不下去。沒想到剛到老宿舍的門口,就看到一台救護車停在宿舍玄關前馬路上。

    心裡有股不好的預感,我把行李放下,走過去朝一名跟著醫護人員的微胖中年婦人打招呼。那是宿舍的房東兼管理員阿珠姨,平常除了打掃外沒事不會跑來宿舍。

    「阿珠姨,發生甚麼事了?」

    「喔,是小林你啊?」阿珠姨看到我就鬆了口氣,說:「還好你回來啦,我本來想打電話通知你,跟你同住的那個那個」

    「你說阿傑嗎?」

    「對對對,就那個小陳啊,好像得了很嚴重的感冒,差點就死啦。剛剛隔壁的楊同學打電話通知我,還幫忙叫了救護車,要把他送去醫院。唉唉我怎麼就那麼倒楣,希望別出事啊,要出人命那宿舍可是會卡到陰吶。真是的,現在的年輕人怎麼那麼不自重,連自己的身體狀況都沒注意,哪像我們以前」

    話說到這,救護車鳴著笛疾駛而去,留下滿臉震驚的我面對繼續碎碎念的阿珠姨。她說了很多,但我的心不在這裡,我的腦中還迴響著她的第一句話。

    甚麼?阿傑要死了?這是怎麼回事?

    「先這樣啦,阿姨我要去其他宿舍收租了。啊對了,你的房間還有醫護人員在清掃,有問題你可以問他們。」

    「喔喔。」

    我還沒回過神來,一臉茫然地提起行李往一樓走廊最末端的房間走去。到房間門口發現門還開著,裡面還有幾個全身穿著防護裝的人走來走去。

    我朝我的室友阿傑床鋪的位置看去,因為是很舊的日式宿舍改建,房間的格局床鋪是舖在榻榻米上的。但現在那個地方榻榻米跟棉被都被收走了,只留下一個露出木質地板的空洞。

    看著那個空洞,我才認知到原來剛剛阿傑已經被搬走的事實。

    「你是陳先生的室友嗎?」

    一名穿著白色防護服的醫護人員走過來,面罩的反光讓我看不清楚面目,但聲音聽得出來是女聲,冰冷冷的。

    「陳先生最近開始有感冒症狀是甚麼時候?」

    「抱歉我年前就回老家了,在我回去前他看起來很正常很健康,別說咳嗽,連流鼻水都沒有。」

    「這樣啊」

    「請問我朋友是得了甚麼傳染病嗎?」

    醫護人員搖搖頭,才說:

    「別擔心,我們已經確定不是傳染病。但他的病情很嚴重,等他狀況穩定後,我們才會開放探望。想問一下,請問你能聯絡上他的家人嗎?」

    「抱歉,他沒有家人,他現在是靠自己半工半讀。」

    阿傑的家人幾年前出意外就走光了,要不是有我幫忙,他現在恐怕就輟學了。雖然如此,他還是延畢了一年多,今年再不畢業恐怕就得先休學一陣子在復學,免得被退學。

    「這樣啊」那名穿著防護服的女人沉思半晌,又說:「那之後他要情況好轉,我們可以通知你嗎?可以的話,麻煩留個手機。」

    「好。」我拿出手機,跟對方進行藍芽通訊交換了彼此的聯絡資料。那女人給我的聯絡資料顯示她姓楊,不過沒有名字。

    取得我的手機號碼後,那個醫護人員就跟著其他人一起撤退了。只留還沒放下行李的我,獨自一人繼續站在空蕩蕩的房間中。

    過了許久我才回過神來,放開手上的行李。轉頭看著那塊失去榻榻米露出木質地板的空缺,我再次認知到阿傑已經被接走的事實,心理沒來由地感到一陣煩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