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 人生岂能常年少（二）

    正柏赶在截稿日期前一天交稿，又赶快复习期末，考完的那一天在房子里睡得昏天黑地。

    李曼今和薛亦魄都是法律系的，结束得比她早一天。

    李曼今家在锦州，考完直接就回去了。薛亦魄家在市里，说是家里有聚会，也没耽搁。

    正柏在出租屋里的床上睁开眼时，夕阳的余晖已经亮堂堂地洒进来。

    她揉揉脑袋，正在想要怎么度过这个假期，手机零零地响起来。

    厉家淼清冽的嗓音带着点气喘，直接说道：我在T大西门。

    正柏张了张嘴，问道：你考完了？

    那边还有喘息的气音，只是不说话。

    她才想起距离上次吵架已经将近一个月了。

    正柏低了低声音，我在租房里呢。

    她报上地址，那边已经挂了。

    正柏抓了抓头发，起来将整齐的房子又稍稍整理了一下。

    将近一个小时后，厉家淼才过来。

    他先是打量了一下房子，才到冰箱前将食物一件一件码进去。

    正柏站在旁边，还穿着睡衣，披着头发，整个人钝钝地，看着他的动作。

    准备什么时候回去看看？

    正柏反应了两秒，才想明白回去是什么意思。

    她轻皱着眉，我为什么要回去？

    家里人都念着你。

    正柏嗤笑一声：那是你的家，不是我的。

    厉家淼合上冰箱门，转过身来看着她，你就是走个过场也要去走吧？难道还要我教你？

    他瞳孔漆黑，面无表情，和平时相比，这神情简直像个阎罗。

    正柏憋着眉，不情不愿，知道了。

    说完又晃去了房间，后脑勺有一撮翘起的头发，厉家淼看到，脸色缓了缓，转身进了厨房。

    正柏回房间里鼓捣了一会儿，才穿着整齐地出来，黑长发被拉直，粉黛未施。

    厉家淼端了盘子出来，随口说道：厨房的抽油烟机坏了。

    啊？正柏愣了一下，厨房对她来说就是个摆设，搬进来就没用过。

    厉家淼把盘子摆上桌，抬眼看着她，明天找人来修一下。

    正柏摸摸头发，商量道：其实我一般都在学校吃也不用修吧

    所以你穿成这样是准备回学校吃饭？你以为食堂阿姨不放假吗？

    正柏嘴硬道：也不一定是食堂，还有外面呢我是去找灵感，顺便吃个饭。

    家淼把筷子递给她，吃吧。

    如果梁正柏和厉家是两个生硬地咬合在一起的齿轮，那厉家淼绝对是润滑油那挂的，从她踏入京城开始，厉家淼就成了她最亲近的人，尽管这种亲近里夹杂着一种尴尬，甚至是一种愧疚。

    家淼看着埋头吃饭的正柏，头顶有个旋，听说这种人一般都很聪明。

    两个多月前，他的两个室友去看校际篮球联赛，回来一把揽住他的肩膀，啧啧出声：厉家淼，哥不是说你，今天联赛你没去绝对是大损失！

    另一个室友仰头吨吨地喝了两口水，接上：对面青协的，一个大美女，今天在球场负责发水。

    说完嘿嘿一笑，这他妈谁还有心思打球啊！听说才刚上大一，要不说这样的美女以前咋没听说呢！

    他也只笑笑，对于这种话题一贯竖起耳朵听听就完了。

    又过了两天，室友及时更新消息。

    法学院的那个刘思齐啊，都追到对面去要联系方式，还没戏，说要去找他们青协副会长聊聊！

    这学妹牛啊，建筑系的，T大建筑系这僧多rou少的，能让别的人撬了墙角？要我说啊，还是没戏！

    T大建筑系？大一？

    他抬头问：姓什么？

    梁！梁思成的梁！好记吧！要我说这姓梁的是不都特爱学建筑啊

    想到这，厉家淼不由提醒她：这个小区虽然大多是学校老师住的，你出行还是要注意，尤其是晚上，尽量不要出去。

    鸿信征稿的获奖名单已经出来了，梁正柏斩获了第一名。

    不知道厉家淼是怎么说的，总之回到院里，厉克川和孔靖珊都已经知道了，还遣了家里的阿姨做了菜。

    自从暑假那场风波后，正柏基本就没有回来过。

    厉克川还穿着制服，像是赶着回来的。

    一顿饭吃的很是沉默，主要是正柏沉默，只是偶尔答话，厉家淼有时也帮她说两句。

    饭尾，厉克川说：家淼，你们学校离的近，平时多照顾照顾正柏。

    因为过年要回来住几天，正柏只收拾了一些衣物回来。

    房间还是之前那样，厉家淼进来时，她正把腿翘在桌子上看书。

    她瞟了他一眼，接着看书。

    厉家淼坐到她对面，看她又翻过一页书，说道：爸爸也只是心疼你。

    梁正柏转头看他，说：你说什么？

    之前说改名字的事情，你不要生他的气了，本来年底军演，他今天请了假回来庆祝你得奖

    你说错了。正柏把书合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以为改名字那么容易？就算他想，爷爷也不会同意。难道你会送个把柄给别人，让人举报你行为不端？

    梁正柏望着他沉静的眼眸，声线冷淡：我的名字，这辈子都改不了。

    我的身世，这辈子也承认不了。

    厉家淼皱着眉头，看着她道：你不知道爸爸他

    你要是还当我是朋友，就不要再说这些！梁正柏打断他，带着点轻薄的笑意，你从小就在父母的关爱里长大，有人对你嘘寒问暖，所以无论再来劝我什么，看起来都是站在高处来审视我。你知道我是怎么长大的？你知道大家都是怎么看我的？诚然我不在意其他人怎么看，但我过不了自己那一关。尤其是关于我的母亲。

    厉家淼更是拧眉，白俊的脸上泛起一丝薄怒。

    梁正柏，你自己看你说的是什么话？你来这三年，谁不是在迁就你？大家都心疼你，想补偿你，怎么就站在高处了？

    梁正柏冷着声音：你说了，迁就！你们都是在迁就我而已！根本就不是真的想关心我！那我说你们站在高处错了吗！你们不过想弥补你们自己内心的愧疚而已！

    好，就算像你说的我们只是弥补愧疚。厉家淼点点头，一副被气极的样子，爸爸以前没有照顾你所以愧疚，我mama或许也愧疚，那我呢？我欠你什么？这三年你和家里不和，要为你做什么你都不一副不愿意的样子。你哪件事不是我陪你的？你和爷爷吵架我劝你，你和爸妈吵架我劝你，你出去逛街我要跟着，你考试我要辅导，你生病了我要陪着，开家长会我也要去，我就像一只没头苍蝇天天围着你转！我要弥补你什么？到头来还要被你指责！

    那你走啊！梁正柏将书扔在桌子上，起身去推他，谁要你围着我转了！既然你这么不情愿干嘛不早点说！你走！我以后的事都不用你管！

    厉家淼被她推到门边，终于忍不住抓住她乱挥的手臂，额间隐隐有汗，黑沉的眼睛没什么情绪，只平静地点了点头，梁正柏

    厉家淼出去了。

    梁正柏坐在床边，想起他刚刚出去时看她的那一眼，不由捶了捶床，恼恨起自己来。

    她为什么要和厉家淼吵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