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提拉米苏（上）

    新的一年。

    秦枕看着墙上的日历，不知不觉一个月已经过去了。她拿着面包，涂上了果酱，昨晚闹得太晚，蒙蒂亚非要搞什么新年礼物，折腾得她又哭又叫也阻止不了他。现在身体似乎还有些酸麻，秦枕有些恼怒却心中有些甜。她来到这个地方已经七年了，还是第一次有人陪她度过了新年，总归是个好兆头。

    我也饿了。蒙蒂亚从身后抱起她，微微转过她的身子，一口咬下了她手中的面包，吃完那口，才问道：今天去哪里玩？新年第一天，尽业的秦小姐总不会还要工作吧？

    长城。秦枕看着自己的面包，嫌弃地塞到他的嘴里，给出了一个答案。她说的是中文，只换来蒙蒂亚一脸疑惑的表情。秦枕看着他难得有些傻气的表情，扑哧笑出了声，去了你就知道了。她说着，自顾自地去开仓库找野餐用的东西。

    帕塔亚的中央星和地球的运转周期相差无几，所以导致了两个星球基本没有时差，这算是茫茫宇宙中一种奇妙的巧合。秦枕没有去过别的星球，不过相差大的其实很多，星际倒时差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还好她不用经历。帕塔亚的新年一般会有盛大的游行和庆典，对于秦枕而言，她的新年第一天一般都是去爬山拜佛寺，以前什么都求过，不过什么都没实现。现在也没了佛寺，五百年的岁月让很多建筑都因为年久失修而倒塌，不过她却还发现了依旧存在的古老建筑长城。

    飞行器在长城上空徘徊，蒙蒂亚看着下方的人造建筑，表情有些惊讶：这个建筑居然还保存着？

    秦枕心绪复杂，好一会儿才解释道：这是古代地球人建造的防御工事，最早起源于三千年前，后来一代又一代的人不断修缮，在五百年前时已经变成了一个具有纪念意义的地方。她看着被杂草淹没的台阶和残破的城楼，微微合上眼，不再解释。

    蒙蒂亚察觉到了她心情又开始低落，他伸手抱住她，没有说什么，却听到秦枕自顾自地低声说道：弱小的人类拼尽全力修建了伟大的建筑，绵延于山脉之中，只为了保护自己家乡的安宁。

    可是，地球上的人类或许从没想过，有一天，他们的敌人不再来自草原，而是来自他们触之不及的天空。

    蒙蒂亚表情一滞，他还没想好怎么回答，秦枕却已经离开了他的怀抱。她态度自然地打开了舱门，侧脸看着他，走吧，我们去露营。蒙蒂亚像是突然惊醒，对着她点了点头，目光透过窗户看了一眼外面的长城，然后跟上秦枕离开了飞行器。

    秦枕选的地方是一个还算牢固的烽火台，让机器人检查加固了一遍之后才放下了帐篷。秦枕照例点燃篝火，她坐在城墙上，遥望着远处的山脉。这里只有风声和树叶的声音，和很久已经的热闹大相径庭。她已经逐渐习惯了这样的安静，刚刚来到这个地球时，她总会在梦中惊醒，枕头上都是自己的泪水，她惶惶不安，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到底在何方，只能跟着阿尔法跌跌撞撞地寻找前人留下的一点点痕迹，然后她找到了一切，却也陷入了更大的不安之中，她痛恨着自己的无能为力，却也只能无奈地接受这个惨痛的现实。

    蒙蒂亚坐到了她的身边，侧脸看着她说道：你很喜欢这个星球？

    秦枕抿了抿唇，思考了一会儿才说道：说不上喜欢或者不喜欢。我在养育院里过了十八年，在这里待了七年，无论喜欢或不喜欢，我的未来都只会在这里。她并没有避讳自己的来历，这些蒙蒂亚或许早就知道了。

    养育院啊蒙蒂亚的语气里有几分怀念，我也在那里度过了十年。

    秦枕有些惊讶，抬头飞快地看了他一眼，又转过头去看风景。

    我算是战场遗孤，我的父母先后战死，我就被送入了养育院，被帝国养大，最后也选择了为帝国效忠。蒙蒂亚简短地解释了两句，这样的话语里却带上了几分令人捉摸不透的深意。

    少校阁下，你知道你效忠的帝国到底是什么样的吗？秦枕忍不住开了口，随即又为自己的冲动后悔，连忙补充道：我只是随口一问，您不用在意的。她不应该问这样的问题。

    帝国是怎么样的，对我而言可能不是那么重要。蒙蒂亚却出乎意料地回答道，它并不是一个完美的政体，有各种各样的问题，我也没办法去解决所有的问题。但是职责所在，我所能做到的，只有忠诚。

    有些忠诚或许只是愚蠢。秦枕硬邦邦地怼了一句，扭过头不再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