条件
条件
宋莘在专注地吃饭。 她在大理寺的监狱里呆了一个多月,虽是没吃什么皮rou之苦,但这肚子却从没填饱过。 从大理寺出来后,她心里就念着能好好吃一顿饭。 不管怎么说,不能饿着自己。 今天宋家一家老小被赶出安都城,宋莘哭了整整一个上午,几乎要把泪都流干了。 但是等元禄来接她,告诉她人都走了之后,宋莘又觉得,心里那块悬着的大石头终于落下了。 西北边关总是要去的,流放的犯人地位也不比畜牲高多少,落到官兵手上,总要受些苦。 身子好的也就罢了,体弱妇孺是最难熬的,路上折了的也不少。 宋莘的母亲身子一向不好,宋家遭难后,全家被打入大牢,她母亲也大病了一场。 当时她整日哭天喊地,看着奄奄一息的母亲,只盼着能有人来救她们。 可像落到她们这种境地人,旁的人看到了不趁机踩一脚就算好的了,便是从前关系好的,怕被牵连,也要离的远远的。 直到有一日,上面派人来提审。 提审这事可大可小,可轻可重,刮皮抽筋,还是好言相劝,全看提审官的兴致。 宋莘被看守带着,穿过冷气森森的牢房,脚下是哗啦的锁链声,想着等会儿可能遭遇的一切,几乎要晕厥过去。 但是她知道她不能,她不能倒下,她若是倒下了,她的母亲和阿景怎么办。 她强撑着走进审讯房,两个看守退下,宋莘垂着头,不敢抬头看椅子上坐着的人。 三小姐盯着本官的脚看什么?本官的脚上有花? 宋莘被这声音吓了一跳,她对这声音太熟了,若不是做梦的话,这次审她的莫不是那阎王? 她沿着那双黑色长靴缓缓抬头,直到对上那张笑意盈盈的脸。 那是她头一次看到玉面罗刹笑,却只恨刚刚来的时候没一头撞死。 傅昭临是谁?皇帝的金判官,大理寺的活阎王。 他经手的案子,哪一桩不是鲜血淋漓的?经他审问的人,有几个不是刮皮抽骨、不人不鬼的? 饶是他生得再俊美,也无法让人生出一丝爱慕之意。 他只会让人心生畏惧与憎恶。 三小姐,怎么不说话?别不是吓哑巴了。本官有这么吓人吗? 傅昭临看着她,目光灼灼,声音犹如恶鬼。 宋莘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 你们先出去吧,你们在这儿,吓着三小姐了。 傅昭临大手一挥,把审讯房里其余的两人遣退了。 现在就三小姐与我两人,有什么想招的,就直接招了吧。 阴暗的牢房里火光闪动,桌子上放着录写纸,一条沾着血的长鞭,傅昭临身后的墙上挂着一排刀,还有几个闪着寒光的穿骨钩。 宋莘闻到了腐败的血的味道,看到了溅在墙上的层层血rou。 临到这时,她反倒泄力了。 我没有什么好招的,傅大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她道。 傅昭临笑了。 过来。他拿起的桌上的鞭子。 宋莘没动。 过来。 宋莘拖着铁链,缓缓上前,她闭上眼睛,等着鞭子落到身上。 可等了半晌,鞭子迟迟未落。 再睁开眼时,她看到傅昭临在看着她,那双狭长什深邃的黑眸子里,闪动着火光。 宋莘不知他何意,只嗅到他身上飘来的幽幽冷香。 傅大人有一张极好的皮囊,也有一双宛如翠竹般的手。 可惜便是再好看,也洗不干净手上的血,便是熏得再香,也遮不住身上的血气。 宋莘在心中冷嘲。 听说宋夫人病了,病得可严重? 冷不防听到傅昭临开口,宋莘心下一愣。 他这是何意?在逗她,玩弄她?还是想拿她母亲来折磨她? 她心下忐忑不安,傅昭临继续开口。 这么弱的身子,多半撑不到西北。死在牢里反倒好些,若是路上死了,就只能喂那荒漠里的野狼。 宋莘听了这话心中更是刺痛,傅昭临说的半点没错,可他这么说,不过是故意刺她。 傅大人有什么招数尽管使在我身上就是,拿我母亲激我做甚? 她等着傅昭临发怒,左等右等,却闻到更浓的冷香。 她猛地睁开眼睛,傅昭临那张放大的脸就离她半寸远,几乎要贴面了。 啊 宋莘尖叫一声,吓得连连后退。 恶鬼,真是恶鬼! 她心口跳动,目光微颤,浑身上下都在打着哆嗦。 傅昭临却看的出神,他盯着她上下打量,发红的眼睛,滴血般的樱唇,还有胸前那不容忽视剧烈起伏的高耸。 宋莘抖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冷静下来。 他看到傅昭临的视线,死死地落在自己身上,且正巧是那处位置。 宋莘先是羞赧,随后是愤懑,冷静下来后更是恐惧。 她年十九,虽还未嫁人,却并非不谙世事。 宋莘本是许了人家的,婚期定在去年冬月,如若不是去年那场水灾,她早已嫁给陈世子。 可因着那场水灾,便一直拖着,直至今年今月,她的世界翻了个个儿。 宋家被打入大牢,婚约也自然作废。 在此之前,宋莘为了自己的婚礼做了许多准备。 绣新服,备嫁妆还包括习那男女之事。 她懂得男人的目光意味着什么,或倾慕,或猥亵,或嫉恨,或欲望。 傅昭临此刻的眼睛里,便是赤裸裸的欲望。 他并不爱慕她,在他眼里,她不过是个可以随意摆布的泥娃娃,只不过恰好,在此时,激起了他的欲望。 宋莘觉得傅昭临是个变态,在这种地方,也能想那事的人,心里总归有病。 可转念一想这人是傅昭临,好像又是情理之中的事。 傅昭临此人心机深沉,满手血腥,便是再高官俸禄,除却利欲熏心的,鲜少有人会想把女儿嫁给他。 所以他虽年过二五,也并未婚配。 安都城里有不少关于他的绯闻,比如说生食人rou,最爱幼儿做羹汤;又比如说爱折磨少女,偏院的后井里尸骨累累;还有说喜jianyin妇女,若是不从者都刮皮抽骨 宋莘听了不少,也信了个八九分。 像傅昭临这种人,落到他手上,无论男女,都落不找好。 若是女子,却更为悲惨些。 三小姐在想什么? 傅昭临的声音打断了宋莘的思绪。 他靠得很近,手中的鞭子几乎要落在她胸前的耸立上,可还差半寸时,又停了下来。 没成想傅大人清朗之姿,背后也不过是个yin魔。宋莘语中带着泪意。 她是真的怕,她怕受了辱,又白白死在这大牢里,可她也忍不住愤怒。 傅昭临嘴角微勾,对她的言语辱骂却毫无反应,反而顺着她的话道。 三小姐这回倒说得没错。他话锋一转,又说:不过我也不是那趁人之危之人,更非占便宜之人,有来有往,才是本官的处世之道。 他这话把宋莘说得一愣一愣的。 她起先觉得他无耻之极,后又觉得他虚伪做作,骂得词到了嘴边,却不敢说出口。 傅昭临在暗示她。 她这身皮rou,比起母亲和阿景的命,实在算不上什么。 可在宋莘眼里,傅昭临这种人,丝毫不值得信任,若是提条件,傅昭临完事又反悔怎么办? 她反复犹豫,来回琢磨,心里做着最坏的猜想。 半柱香。傅昭临并不给她多少时间。 好。 几乎是他话音落下那一刹那,宋莘咬紧牙关,答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