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青鸞落東宮

    從一片黑暗中緩緩長開眼，眼前的佈置華麗卻陌生，不是醫院，也不是家宅

    「太子殿下醒了！小的這就傳太醫來！」一把稚嫩的聲音從頭頂傳來，鄭承吃力地眨著眼，眼前卻一時一片漆黑，一時天旋地轉。腦袋還在回憶著，自己不是被車輛撞到的麼？

    想伸手摸摸痛得很的頭，卻看見了一截雪白如粉藕的小手和前臂，難以置信地用動了動，手指不停做著不同的動作，直到鄭承肯定這手正在做著自己發出的號令，才愣愣地放下手，望著上方。

    這裏是死後的世界？還是靈魂來到別的時空？

    對沒聽過看過穿越小說的二十五歲男人來說，現在發生的事一時難以接受。

    母親呢？她若知道兒子也走了，會如何傷心呢？

    想到他那不卑不亢、溫柔強大的母親，鄭承雙眼泛起紅圈。

    「太子殿下，李太醫來了！」那稚嫩的聲音帶著風塵撲了進來。

    鄭承瞄了瞄太醫，心想真是古代太醫，便自動地伸出了手讓他把脈。李太醫先是一恍，便立即搭了手指上去。鄭承乘機看了看四周，發現只有剛才用稚嫩聲音叫喚自己的小孩子。

    鄭承沒有想太多，也沒有意識到什麼，就靜靜地等著李太醫開口。

    「太子殿下」李太醫話中帶著嘆惜，看了看眼前只有六歲的太子殿下，眼中滿是不忍，過了一會兒，像是下定了某些重大的決心低聲道：「先皇后對老夫恩重如山，老夫當以命想救，太子殿下放心，老夫一定會治好殿下，就算不能恢復如常人一般，但至少不落下病根。」

    然後轉頭對那小孩子說：「小知樂記住了，對外就是我李太醫盡力了，太子好不了，知道了麼？」小知樂用力點著頭。

    李太醫憐忟地拍了拍他的小腦袋，這個只比太子大不到一歲的小公公到底也還是個娃兒，在這冷清的東宮，除了都是線眼的宮女，就只有這小娃兒對太子是真的掏心掏肺。

    李太醫走到門口，在門口故意對著看似掃地但耳朵朝著這邊的宮女嘆氣：「可憐了太子殿下，救不了怎麼辦？」便走了。掃地的宮女見李太醫走後，便又悄悄地離開了。

    鄭承思考了很久，終於向那小知樂開口說：「你叫小知樂？」

    小知樂聽後，傻傻的眨了眨眼：「回太子殿下，是的殿下莫非忘了奴婢？傷了腦袋了？不會呀，殿下應該沒有碰撞過的呀？

    「奴奴婢再去傳李太醫！」

    小知樂正要跑，便被鄭承一手捉住：「不用了，你跟我說說話，說一說我的事，很快就會想起來的。」小知樂連忙又趴在床邊，沒有開始地說起來了。

    「哦？沒得救？哼，死不了算他命大，先放過他吧，怎說也是太子，做得太過火也不好。」聽完那從東宮來的宮女稟報完後，容貴妃剪著花枝說。說完把交剪一遞，身旁嬤嬤接過。

    「呀，你說，本宮此時送點什麼過去好呢？」

    「娘娘為什麼想送東西呢？不怕聖上生氣？」

    「本宮要的是聖上這個生氣呢。」容貴妃笑的非常燦爛。

    -

    鄭承從小知樂的說話中得到了基本的信息，現在他叫慕鸞，東夙的太子。東夙是中原三大國之一，與南湘和西鳩並列，北以上是寒冰之地，數十個小國不斷分裂合併著，國名也經常轉換。

    鸞為先皇后姓氏，因當時聖上十分寵幸先皇后，先是從貴妃升至皇后，再從取名上以母氏為太子的名，取其音表心意，再取字為鳴玉。

    可惜，快樂日子沒有延續下去，就在去年，先皇后被揭發娘家整個鸞氏意圖謀反，聖上龍顏大怒，立即派了虎門八十萬大軍到鸞氏的領地遼靈鎮壓，全家滿門抄砍，連同鸞氏二十萬鎮北軍全數殲滅。

    原本太子要被貶為庶人，但當聖上有此心意時，天上行了一道紫紅色雷，泰山的巫師便說太子天生命格能鎮得住東宮，能令國泰民安，若此刻廢了太子，恐怕天災災連連。

    現在太子之位形同虛設，不少人都在聖上眼皮下欺負年幼的落巢之鳥，而這次，則是被下了可致人於死地的獠蠱，幸好小知樂不小心跌倒在太子身上，打翻了剩餘的，要不然慕鸞或是鄭承怕是借屍還魂也做不到了。

    鄭承點了點頭，對小知樂說：「感謝你不離不棄，也感謝你救了我。」

    小知樂怯怯地說：「太子殿下您應該稱自己為吾或者孤的」

    鄭承微頓，然後微微一笑，說：「呀，是的，吾一時忘了。」

    看著小知樂，慕鸞突然想起了以前的弟弟們，總是向他撒嬌要這個那個，卻在最後置自己於死地

    但眼前這小孩，從他表情行動都看得出小孩子的單純，對自己毫無保留的真誠。心中不禁暖起來，想抬手揉一揉那小腦袋。但提到一半時，又再看到自己那小截的手臂，便又尷尬放下。

    就當重生了吧，把以前的忘了，現在在這裏好好的活著，以慕鸞的身份。

    -

    過了數天，慕鸞正在喝著又苦又黑的藥汁，便見到有人進了太子殿，小知樂吃驚，心想誰會來太子殿，而且沒有人報備？

    「太子殿下，臣妾聽聞殿下身子不適，特意帶了些補身子的來，希望殿下早日康服。」一名身穿深藍裙裝的女子施施而來，慕鸞瞧了瞧，是一位美麗的人。

    小知樂下跪：「參見容貴妃。」

    容貴妃抬了抬下巴，便走到床邊坐下，一副慈賢良母的樣子，伸出拿著手帕的纖纖玉手傾身為慕鸞擦了擦嘴。

    「殿下現在感覺如何？」容貴妃柔聲問。

    對著這麼溫柔的人，慕鸞不禁放鬆下來，想著這容貴妃特自己不錯，便點了點頭：「謝謝容貴妃，好了不少。」

    容貴妃眼神閃過一絲驚訝，又立刻回愎過來，說：「太子身體貴重，好好休養，本宮膝下無兒女，若太子不介意，臣妾常來陪太子如何？」

    慕鸞看向了宮貴妃，想必對方知道自己年幼失去了母親，想給予關愛吧。宮貴妃給他的感覺很好，想著初到這世上，又這副年幼的身驅，便自然的接受了：「好。」

    單純的看著宮貴妃露出淺淺的微笑，慕鸞又說了一句：「貴妃娘娘你真好。」

    這時容貴妃不止吃驚了，可暗地瞧了瞧太子的神情，又說：「都是聖上的妻妾，照顧聖上的孩子是應份的，只怕殿下不認臣妾罷太子日後別跟臣妾見外就行了。」

    容貴妃擺出最溫柔的笑，沒有人能對這笑容產生一丁點厭惡，除了小知樂。

    小知樂在一旁拼命地低下頭，手袖中的手握成拳頭也止不住顫抖，咬緊牙關不讓人發覺。

    容貴妃走後，小知樂緊張地瞧了瞧外面，可出面有容貴妃留下的宮女，不好立即門上門，小知樂便靠近床邊，抓著慕鸞的手說：「殿下千萬別信這個容貴妃，她不是好人！」

    小知樂緊得淚水在眼眶打轉，但他就是拿不出什麼真憑實句，是聽回來的、是小孩的直覺、也是保護太子殿下的本能、可能還有看到的，但他卻不記得了，就是一見到容貴妃便會害怕。

    還有就是，有一把聲音一直在腦海裏警惕自己：「只有護好了主子，做奴才的才能活命。」

    他還只是六歲，比太子還要少幾個月，不能深度理解這話，也自從進了東宮，也再沒有公公教他做小的本事，沒有任何工心計謀，卻是難得一見的一片丹心。

    慕鸞見狀，先是穩住了小知樂的情緒：「好的，我信你。」

    慕鸞怎說都有過三十年人生閱歷，若要立即亳不猶豫選誰，他一定是選眼前只有六歲的小知樂，於是拿過手拍，印了印他的眼角，回握住他小小的拳頭。

    「不急，慢慢說，我信你。」慕鸞又再說一遍。

    太子說了，他相信你。

    小知樂抽泣著，擦了擦眼角，低著頭小聲說：「我進東宮前，教我公公對我說過，所有妃嬪之中，最狠毒的就是容貴妃，加上，這外面的宮女名義上是東宮的人，實則都是私下通報外頭的，當中容貴妃的佔最多。」

    慕鸞心中一凜，對這世界身為太子的身份終於多了一份真實。年幼卻被冷落的太子，母族被滅，雖沒看太多宮廷劇，但上一輩子的人生，讓慕鸞多了一份小心。

    「知道了。」慕鸞拍了拍小知樂的手，也鄭重地說：「但記住，現在再恨再怕，千萬也別要表現出來，這東宮之內，也只剩我倆了，若我們都自暴其短，就再也沒有人能救我們了。」

    此時沒有太子和奴才，只有兩個相依為命的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