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拾.擇

    頭上無髮，一身深藍色僧衣，同樣高大的身形，同樣俊逸的臉孔，推開門的人是行，但全身赤裸在娟兒身上的人也是行！見此情形，娟兒皺眉，思緒混亂，怎麼會有兩個行？

    「南無阿彌陀佛、南無阿彌陀佛娟兒姑娘，振作點！」

    行大喊，站於門前，作出手勢，閉眼誦經，頸上佛珠發光，娟兒瞬即頭痛欲裂，抱頭慘叫。不久，娟兒身旁的行幻化成數百隻紅蝴蝶飛出客房，隨著紅蝴蝶的消失，娟兒也逐漸失去意識，最後昏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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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已暗，整片樹林只有這棟小木屋亮著火光。紅色火花照耀，房內的爐火讓人感到舒適溫暖，隔著爐火，行面向尚未清醒的娟兒打坐。行想冷靜，希望往後能以平常心看待娟兒，但因冥府的紅蝴蝶，行清楚看見娟兒對他的感情，要靜如止水，怕是不可能的了。

    「冥府的紅蝴蝶會讓人產生幻覺，會讓人迷失自我。牠會將你內心最深層的渴望顯現出來，不論是對金錢、權力、力量、rou體，甚至是對一個人的愛。」

    想起初次造訪花都之時，別的告誡，只是當初的行還不是成妖。尚未成熟的魅妖，在第一次接觸冥府的紅蝴蝶時，讓行毫無節制、毫無理性的去與人歡愛，而縱欲過度的結果是讓自己完全變身為一個妖怪。對於自己的失控，師父雖不責怪，只留下一句孰能無過便原諒了他，但發狂似的性愛與顛峰的快感早已深深烙印在行的身體與腦海中。

    身為魅妖，三天兩頭與人歡愛是正常之事。雖然行的原則是童身絕不觸碰，但他終究還是抵不過本能慾望，私心的將娟兒留在身邊，這樣的決定是否錯了，也只能捫心自問。

    混著妖力，行的法力不被其他僧人認同，六根清淨，何時才能做到，屏除情慾，自己是否又能存活的了。夜深人靜，這些困惑之事仍舊揮之不去。片刻後，行睜開眼，凝視面前的火焰，縱火廟宇已是一百年前的事，只是師父不怨，自己卻無法放下執念與仇恨。如此種種，無法走向成佛之路，這是自然，行深知。紅塵俗事，讓人迷網，自己是否為人，也讓行感到悲哀啊。

    「阿彌陀佛，萬物皆空。」

    「你真是這麼想嗎？」娟兒突然開口，行看向她。

    娟兒異常鎮定，還沒起身，她的目光看向天花板。

    「阿彌陀佛，不瞞娟兒姑娘，在下其實並未出家。」依舊平淡的口吻，聽不出行方才的心境混亂。

    「一百年來，在下試圖找尋內心解脫，也許在下在眾人、在姑娘眼中是妖，可在下心中認為自己為人，但不論在下是否為妖、是否為人，在下就是在下，旁人說詞無須過於在意，這是師父對在下的教誨。然而，在下遲遲無法看破，心中掙扎痛苦。娟兒姑娘，妳可理解？」

    行的語氣與神情沒有起伏、沒有變化，卻是一眼一道淚。娟兒轉頭看行，但不只望見他的淚，更看見所有無法釋放的苦痛與獨身一人的寂寞。

    「行，你很需要我嗎？」如此曖昧的問法，娟兒也不知自己為何這麼問。

    「世人皆無法獨自生活，唯有陪伴，才能自由自在。」行的話充滿矛盾，娟兒不能理解。

    娟兒本想再問，火焰卻熄滅了，不見彼此的臉。娟兒立刻坐起身，心中感到害怕，彷彿行將要離自己遠去，走向未知的黑暗。

    「行，你在哪？怎麼了？行，你回答我啊。」語帶哽咽，娟兒忍不住流淚，卻無人回應她。

    許久之後，聽誦經之聲，娟兒感到全身無力，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無論是否糢糊也分不清。娟兒再次躺下身睡去，小木屋內的爐火又一次燃起，但不見行的蹤影，只剩下那天一模一樣的字條在娟兒身邊。

    娟兒姑娘

    萬物輪迴，終有分別之時，也終有再見之時。

    心存善念，保有純真自我，感恩之心永常存。

    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