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波起求
风波起求
又下了一场大雪,长安城里各家各户都开始忙着置办年货。便是重译楼这样的妓馆,也请了城里出名的裁衣师傅给姑娘们准备新衣服。 下了朝的孟昭平从别处叫了吃食送到重译楼,茂吉将食盒里的饭菜一样一样端出来放到桌上。 备好饭桌,看到自家王爷和衣斜倒在榻上,茂吉凑到跟前,爷,该吃饭了。 打了个盹的孟昭平睁眼看着茂吉,什么时辰了? 快子时了。茂吉将主子在家常穿的软底鞋放在脚踏上,转身拨了拨屋里的炭盆。 璇珠怎么没过来了?坐到饭桌边,孟昭平举筷往碗中加了一块羊rou。 茂吉溜到主子旁边,两眼看着桌上的焖羊rou和烤饼咽了咽口水,胡mama说玉行首在量衣服,中午就不过来了。 孟昭平听了挑挑眉,这重译楼如今值得胡mama费心张罗的不过三两个人,一大早天衣阁的人就带着东西来了,忙到中午了还不歇,胡mama这是要给准备多少衣裳。 对于孟昭平而言,自己一人用饭委实无趣,抬头看了一眼茂吉,低垂着眼,但是两眼提溜嘟噜的往桌上瞅,看到饭桌的时候喉头动了动。 伸手拿了一个烤饼递给他,璇珠不来,本王一人用饭倒也无趣,你也过来吃一口吧。 茂吉接过饼讪讪坐到孟昭平下首,拿了双筷子专心吃眼前的一盘炝炒白菜,只是这白菜吃了几口茂吉两眼就时不时的往孟昭平面前的焖羊rou和中间的那一碗烩羊蹄飘去。 这五香斋的焖羊rou在长安城里是排的上号的,茂吉跟着孟昭平吃过几次之后就馋上这一口了,虽说每个月王府里发的月例银子倒不至于让他连碗羊rou都吃不起,但是家里还有父母弟妹需要照顾,想吃也只能在主子吃的时候自己有机会打打牙祭。 看到茂吉低着头,两眼却不住地看自己面前的焖羊rou,孟昭平往自己碗中夹了一块后将盛了焖羊rou的青瓷碗推到茂吉面前,喜欢吃就多吃些。 这一幕恰巧被进来的玉璇珠撞见,茂吉还未开口就听到身后传来玉璇珠的声音,王爷可真是的,璇珠还未吃饭呢。 回头寻声看去,玉璇珠过了一件宝蓝色的外袍倚着屏风站着,头上挽了一支翠玉簪子,簪首垂下的珍珠串打在她光滑的鬓角。不同于时下衬的人温婉秀美的弯弯细眉,玉璇珠的眉毛nongnong的,十分有生机,让她一看就显得有生气。 孟昭平哑然,招手让玉璇珠到近前来,茂吉,你端了这两个菜去外间,我和璇珠有话说。说着指了指桌上的炝炒白菜和焖羊rou。 茂吉得了吩咐,乐颠颠的嘴里要一个饼手里拿一个饼,端着白菜和羊rou起身去了外间专心吃饭。 揽着玉璇珠的腰让她在自己腿上坐下,女人身上淡淡的茉莉花香味萦绕在孟昭平的鼻尖,伸手拨弄了一下她随身带着的香包,不是说不过来吗? 从盘中拿了一个饼掰开一块慢慢的吃了,咽下一口之后玉璇珠低声说,本来不想来的,在房里收拾东西想起来有件事要跟王爷说就过来了。 哦?何事让你这么专程跑一趟。孟昭平递给她一双筷子,又将炖酥烂的羊蹄端到玉璇珠面前。 说之前倒是要向王爷打听一个人。 谁? 夹了一块羊rou慢慢吃了,玉璇珠轻声说,中书舍人路敬之。 听到这个名字,孟昭平有一瞬间的失神,他依稀记得这个人,又觉得有些事好像被他故意忘记了。 坐在他腿上的玉璇珠敏锐的捕捉到了孟昭平的失神,长安城里能被外人称一声行首的人,除了才貌双绝,更重要是察言观色的本事。 屋中骤然静了下来,见孟昭平并未立刻回答自己,玉璇珠淡然坐在他的腿上继续慢慢吃饭,一切只做浑然不觉。 过了一会,孟昭平淡淡说道,有点印象,当年中书令沈大人与忠敬侯争宰相一职,谁知有人告御状,称沈大人登榜前在老家欺辱寡嫂,拜官之后怕东窗事发,竟逼死了被他欺凌的嫂子。经此一事,沈大人不仅没了官职,大理寺查过之后还查出了中书舍人路敬之贪污行贿。 那路家后来如何了?放下碗筷,玉璇珠起身走到放了茶具的圆桌前给孟昭平斟了一杯茶。 路敬之身死,路家其余人,男子充军,女子为奴。 在重译楼这种地方,玉璇珠很清楚教坊司籍册上那些女子是怎么来的,她淡淡说道,只是为奴? 从她手中拿过茶杯,孟昭平饮了一口说道,有几个年龄正好的进了教坊司。 听他如此说,玉璇珠还是忍不住一阵感伤,这几年重译楼有过添人的机会,但是都被胡mama推掉了,说是狠不下心折磨这些沦落风尘的高门贵女,想到这些,起身坐到孟昭平身边,王爷,从袖袋里拿出一个荷包,有人求我帮她把这个交给王爷,璇珠不敢奢求太多,只求王爷能看一看这荷包里的东西。说完玉璇珠面色凝重的捧着荷包跪在孟昭平面前。 女人掌心里的荷包小小巧巧,看起来像是刚做的,但是绣的纹样却不是当下时新的。 看着玉璇珠恭谨的跪在自己面前,孟昭平看看她捧着的荷包,又看看她艳丽的容颜,自从她成为长安妓馆六行首之后,在自己跟前她也极少这般低声下气,更不用说是为了旁人开口央求。 思忖片刻后,孟昭平扬声对外说,茂吉,收拾收拾,我要回府。 听到孟昭平这么说,本来垂首的玉璇珠感觉掌心一空,赶忙抬头看他,却看到孟昭平离开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