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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不后悔。”李绍不轻不淡地接了一句:“既不后悔,又何必如此苛待永嘉?”李桓听他一句,耳畔有漫漫寒意,双手攥得紧紧的。他知道李绍已经做出了最后的摊牌与让步,能有今日不动干戈的对峙,皆因李绍还念着大梁江山,需要顾全大局,不得凭私情行事,否则以李绍的脾性,哪怕是起兵造反,李桓都不见得奇怪。可他宁愿李绍造反……至少他还有赢得机会。李桓以为,李慕仪会来求他的,他每天都在暗暗叮嘱自己,她要是来了,万不可再像之前那般待她,一定好好同她讲明自己的心意,也独自安慰,她曾经那样疼爱他,疼了他许多年,总不至于因为他的莽撞,他的口不择言,他的嫉妒,就永远都不再原谅他……可李慕仪甚至都未再出现,就给了他最明确、最决绝的答案——愿与李绍同生共死。他提到喉咙里的那一口不甘的恶气,因李绍那句“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猛然间泄之千里。李桓有些提不上力气,低垂眉眼,手指抚着冰凉的虎符,问道:“朕听说,六哥甚至愿意娶她为妻?她曾经可是教坊司里的官妓,你真不在乎她曾在方欢那样的人手中……”李绍从容地截断了他的话,“我一早就知道。”李桓一怔,复而扶着座椅扶手,弯腰苦笑了好久,“好,好,好极!朕身为九五之尊,又怎可能真娶一个官妓为妃?”他逐渐敛了笑意,眼中波痕也逐渐隐在锋锐逼人的目光中,李桓挺直了腰,不动声色的天子威严挡亦挡不住,从这副年轻的躯体流露出来。“六哥为大梁尽忠职守多年,如今想交权卸甲,朕若是拒绝,未免有些不顾兄弟情义了。只是现下与越祗的谈判迟迟未定,实在烦扰得很,临走前,六哥替朕再尽一回忠罢,打发了萧原,朕就准你回江南。”李桓起驾前,掌事太监奉上一个锦盒,打开来看,原是“寒松针”。这对于李绍来说,却是意外之喜了,奉上解药,他可不觉得像是李桓能做出来的事。李桓看着他挑起的眉峰,就揣度出他的诧异,撂下不清不楚的一句,道:“你毕竟还是朕的六哥,朕也只有你这一个兄弟了。”这一味寒松针,是出于政事权益的考虑,还是确有几分真心真情,或许连李桓自己都讲不清楚。*与越祗的谈判僵持了近两个月,李绍腹部的刀伤都好得个七七八八,还不见送走萧原。许是有所筹谋,尚需一段时日,急不得,不过此事已交给李绍解决,李慕仪便不忧心了,只是很疑惑他当初是如何说服李桓的。她旁敲侧击地问过几次,都教李绍逮住了小尾巴,他含混过关,只道:有舍有得。李慕仪想,那必定舍了不少。这日暑热,人往明晃晃的太阳底下一站,便似要融化一般不断流汗。到了晚间,才从浓翠绿荫中透出来一股一股的凉风,李慕仪汗凝的身子黏腻起来,实在难受,也不待李绍回府,先行去沐浴。雁南王府中辟了方玉池,银波泛泛,雾气腾腾。纤细的脚踝漫出精致的骨线,腻没在拢白皙的小腿当中,李慕仪踏上清凉的玉阶,粉白光润的脚趾轻荡了荡水,抬手将鸦青长发疏疏懒懒地拢在脑后,便褪下薄纱衣衫,浑白的娇躯寸寸展露,如一横玉雪琼枝,浸入春水华池当中,娇媚无方,旖旎无限。第64章鹊桥仙(一)李绍从外头回府,走近玉池,见是一幅香肌凝露、素姿胜水的美人图,懒懒一笑。李慕仪惊了惊,忙回身寻身,见李绍往一旁休憩的榻上一靠,杵着头,眼含三分笑,七分认真,仔细地打量她。李慕仪经不住他如此看,本熏蒸已久的耳朵愈发红了,“王爷回府,怎么也没人通传一声?”“奇也怪哉,我雁南王回雁南王府,下人要跟谁通传?”他目光揶揄,话中有话地质问起李慕仪来。李慕仪听出这厮是要逼她赶着承认雁南王妃的身份,别过头去,唇角抿笑,可脸还绷着,“没谁。”李绍笑她薄脸皮,也忍着不直接戳破,张开手来唤道:“来,给本王宽衣。”他出门已不穿兵甲,换了雪白色的文士长袍,外头还罩了件绣着诗文墨字的薄衫,气势不那么咄咄逼人,可眼睛却锋锐得很。李慕仪听他声音轻倦,又很霸道,勉强披了件八宝开衫出水,半跪在榻前替他解衣。“王爷不去点兵,最近也没再到军营巡视。”李慕仪一边解衫子一边说,“看来是跟皇上交了权。”李绍拢住她的下颌抬起,与她对视,“祖宗,你能专心伺候本王一回么?”李慕仪听他回避,心想十有八九是猜中了,可她的确有些诧异,“十三竟答应了?”李桓偏执,又怎肯轻易放手?李绍懒懒地回道:“他等这天都快等了十年了,费尽千辛万苦,如今本王愿意交权,哪有不要的道理?本王跟你讲过,他骨子里流着帝王的血,也许一时冲动做了出格的事,可冷静下来是最会权衡的,他清楚自己想要什么。”皇位和李慕仪,若不可兼得,他定会选择前者。既决心了不后悔,那么这条路就会一直走下去,为了不辜负自己,他还要走出锦绣华程来,给千万世人看,也要千万世人敬。“从前十三还小,有几分城府与胆量不假,可还缺少些成熟和威望,难能服众。此次利用你和赵行谦,行革新之名,唱了出空城计,把那些宗室的老骨头吓得魂飞魄散,他们哪里还敢小瞧了十三……”他轻笑轻叹,“现在他长大了,本王何苦为他cao持?”“十三性情不定,恐他反悔。”李慕仪道,“王爷交权,始终有些鲁莽。”李绍握住她的手,“现在心向着本王了?那看来这权交得不亏。”“李承策!”她瞪他的不正经。“放肆,还敢如此直呼本王其名?”他挑眉,故作斥责,可语气却全然不是,尾调化作炙热低语,声声诱哄道,“叫哥哥……”李慕仪气恼着,显然不那么乖巧。李绍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