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情
薄情
陈宜家被人带离水雾迷漫的窄巷,这才发现外面的雨势已然变大。 赌场内的气氛正酣。 迷蒙的五彩灯光打在她身上,而那个拉住她的人也转过了身,显露身份。 正是严丽。 她穿着一件长风衣,戴着黑天鹅羽毛做的面具,但那双眼里还是熟悉的严厉温柔。 你怎么在那里?严丽顿了顿,随即了然,菲茨带你来的。 陈宜家点点头,把情况略说了一遍。 他倒是听你的话。严丽小声微叹,她看了眼陈宜家,怎么不待在房间里等? 陈宜家抱着双臂,像是一个受寒的人。 等暖色的灯光与酒气拂上躯体,她才像是回过神,哦,我看他不回来,以为出了什么事,就来看看,没想到迷路了。 严丽没多追问,她面色沉凝,眉宇紧皱。 陈宜家立刻敏锐地追问,总监,怎么了,真的出事了? 严丽扫了眼四周,回包厢。 贵宾包厢,红棕色的厚重窗帘垂地而下,靡靡的手风琴演奏从赌场中心传来。 望着屋内一圈乔装打扮后的民安部下属以及太平洋保安队成员,严丽低声吐露了一个惊天消息。 红钻已经脱手。 陈宜家愣了下。 约翰的反应最夸张,什么? 人高马大的佣兵们立刻sao动起来,严丽的部下也焦急询问,那我们不是白跑一趟? 不。严丽沉声,我的意思是,红钻还会继续被拍卖。她顿了顿,目光扫向陈宜家,但是卖家却不是米哈德。 什么意思?约翰性格最急躁,忙不迭出声。 意思就是米哈德早就在来意大利前,就将红钻转手卖出了,而这个买主,才是这次威尼斯拍卖会的真正卖家。 陈宜家转头看去,严丽的一个手下开口补充,他说完,不禁骂道:这只老狐狸! 红钻早就被收购了? 是谁? 陈宜家的目光对上严丽的眼神,一个猜测闪过脑海。 难道 不错。严丽接下来的话肯定了陈宜家的猜测,这个幕后老板,也许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获得了这枚红钻,当他得知这颗钻石牵系的麻烦,撇清干系已经不可能,那么这人只有两个选择,一,把这事交给我们处理,第二 严丽扫了眼全场,把它卖给下一个倒霉蛋。 很遗憾,这位老板恐怕是选择了后者。 陈宜家忽然感觉自己的呼吸急促了起来。 约翰则不解,他为什么不交给政府? 交给政府?那就等于承认吃了闷亏。严丽看了眼约翰。 米哈德那么阴损,能从他那购得红钻,必是花费了一番心血。而亚丁虚张声势的拍卖明显是米哈德坑人的伎俩,虽然不知道两人间达成了何种不为人知的交易,但那人明显是掏了钱又被坑害得遭遇多方追杀。 既然如此,他为什么米哈德算账,还和他继续联手,坑害下一个人?约翰更加疑惑了。 陈宜家突然开口,因为比起报仇,利益才是他们共同的追求。 必要时候,利益比恩怨更重要。 约翰狠狠摸了把光头,愤然道:上帝!这群唯恐不乱的华尔街饿狼! 严丽看了眼陈宜家,不错。吸取了上次的教训,这次明显要选择一种最稳妥的方式,一般的商业竞拍恐怕会演变成第二次亚丁暴行。 那么,唯一有胆接手这颗炸弹以图暴利的势力,除了黑手党,全球还真找不出这样的组织了。 不得不说,这幕后之人可谓聪明至极。 身处险境,在化险为夷之际还能想到这种既能谋取私利又能甩掉一身sao的一箭双雕之计,这种毫不顾忌下一任买主性命,把人往死里坑的黑心鬼,除了米哈德,陈宜家只能想到一个人。 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名字呼之欲出。 陈宜家感觉太阳xue忽然突突跳了起来。 严丽突然叹了口气。 我们都被耍了。 她想起那人在阿尔及尔对她说的那句话,如今听来果然意味深长。 他让她不要言之过早,笃定她来日必定有求于他。 原来是在这里等着。 总监,我们现在怎么办?陈宜家看向严丽。 按照原计划走也不是不行,但伏城当初的话明显意有所指,他所图的只怕不单单是钱了 严丽深思的目光望向陈宜家,而陈宜家也看出了严丽的沉吟,她皱了皱眉,难道他是要我去 不行。冷淡的嗓音突兀出现。 菲茨像是刚从外面的凄风冷雨中回来,他进屋的瞬间就摘去了银质的面具,露出苍白有力的下颔,鲜艳的薄唇字字有力地吐出一句话,冷硬地打断了陈宜家的话。 她不是我们的行动人员,本来就不应该参与任务。 陈宜家看他漆黑的发梢还凝着外头雨丝结成的水珠,忽然道:那如果人人都像菲茨队长一样,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无故失踪,请问这项任务什么时候才能完成? 菲茨听她冒着火药味的话,下意识皱起了眉。 陈宜家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在她反应过来前,话已经脱口而出。 她抿了抿嘴,避开他的视线,抱歉,我只是想早一点回家 说罢,陈宜家起身离开。 菲茨看着她,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深沉的冰蓝双眸里掀起涟漪,他想要抓住离开的陈宜家,却被人拦住。 严丽对他摇头。 * yin靡的闹剧已经落幕,歌舞却还在继续。 陈宜家随便找了个角落坐进去,刚倒了酒水,杯子就被人拿掉了。 总是这样压抑自己的情绪可不好。带着黑羽面具的女人在她身边坐下。 陈宜家像是有点泄气,移开目光,我没有。 严丽笑而不语。 她给自己倒了一杯,与其否认,不如和我说说这样做的原因,我好歹也年轻过。 陈宜家看着台上暧昧的灯火,不是正确的时机。她顿了顿,眼中迷蒙的神思逐渐清晰,也不是对的人。 她已经错了一次,不能再错第二次。 严丽听着,却是道:可你有没有想过,什么才是对的,合适吗? 陈宜家看向她,起码应该合适。 你总是把自己掬太紧,把别人推太远。 男女的事,怎么可能只是独角戏。 但严丽却没明说。 她抿着酒,话锋一转,话说上次在阿尔及尔,我看见了你的嗯,meimei。 严丽斟酌着这个称呼,看陈宜家果然面色一滞,她接着道:看起来他们都不知道,为什么不说出你的真实身份? 有必要吗?陈宜家面无表情,像是自嘲,林家不被承认的长女?我甚至不姓林。 严丽转过头,眼中有阑珊灯火跳跃,我有没有和你说过,你有一点,和你父亲真的很像。 他?陈宜家下意识皱了眉,显然不愿多谈。 但面对的是自己亦师亦友的严丽,她不得不放缓语气,装成若无其事,相像?我和那个人可一点也不像。 在他还没发迹前,我好歹也和他共事过一段时间。严丽放下杯子,从内陆穷乡僻壤来的穷小子,除了一副皮囊,什么都没有,可他最后还是成功将手伸向了政商两届,并坐上了特区总秘书长的位置。 你也算我带上来的,在盈富的时间里,我都看在眼里。你费尽心思往上爬的模样,和当年的他真的很像。 嘎拉 杯中的冰块在香槟里晃荡。 陈宜家低声道,总监,你不是来和我说这些的吧。她抬起眼,不必迂回了,告诉我伏城在哪吧。 严丽眉眼如常,考虑清楚了? 没什么好考虑的。陈宜家站起身,眼底掠过暗影,我只是想保命而已。 毕竟只有了结这桩事,她才能算是真正的安全。 严丽已然明白。 她将一张房卡递给陈宜家。 陈宜家摩挲着上头鎏金的纹样,看了眼严丽,总监,有个人就拜托你帮我保密了。 严丽看着她转身离去的背影,低声道:其实还有一点,你们狠下心的时候,也是一样的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