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不得求
苦不得求
胡来了大半夜,最终三人都累得要死,倒成一团睡着了。 【mama。】 梦里有小女孩不停地哭着,京窈知道那是梦。 她强迫自己醒过来,微微侧首,在枕头上蹭掉眼角的泪。 她的左手被徐温阳紧紧握着,却没有看到徐云深,她抬头四处看了一下,发现他睡在一旁的沙发上。 倒是符合这人一贯的风格。 她稍微挣了一下手,徐温阳就醒了过来,带着nongnong地鼻音问:怎么了? 京窈慢慢蹭过去亲了一下他的额头,想去浴室,你先放开我。 徐温阳用手指碰了碰额头,觉得心底一阵不真实感,仿佛是做梦。 突然对我这么好?事出反常必有妖,他想,于是喜忧参半。 京窈眼里藏着笑意,我对你好,不好吗? 当然好他放开了她的手,我陪你去。 京窈无奈地按下他的身子:大半夜的我还能跑了不成?你睡你的吧,眼睛都要睁不开了,我去去就回。 她这么说,徐温阳也不好再勉强,摸了摸她的发顶,有事叫我。 知道啦。 于是京窈随便扯了一件衣服套上,便进了浴室冲凉。 有些jingye还凝固在她身上,水一冲便又粘滑起来。 她面无表情地搓揉着身子,不知在想些什么,等完全冲洗掉他们留在她身上的痕迹,京窈才把水温彻底调低,十二月份的冷水刺骨不已。 却足够让人清醒。 梦里的小女孩看不清样貌,她不知那究竟是谁,或许是她自己,又或许是她的孩子。 抬手关掉花洒,她围起浴巾走到镜子前,伸手将雾气抹掉,看着里面那张被冷水淋过后苍白冰冷的面孔。 这张脸被人叫了二十多年的京窈,当徐幼宁的日子却少得可怜。 京窈,就当做,你我都是倒霉蛋吧。若命该如此,我还能做些什么呢? 她喃喃自语,最终仓惶地笑道:那便随心所欲的去恨吧。 因为她看见她的眼中,只剩下深不见底的浓怨。 洗完澡,她倒是彻底没了睡意,没有惊动那兄弟两,她走出了卧室,打算到一楼客厅的露台抽根烟。 却在下楼梯的时候看见楼梯下有一团不明物体。 她用脚轻轻踹了一下,那东西便长出了头颅和四肢。 好吧,原来是把自己抱成一团的傻小子。 你不睡觉,在这里做什么? 傻小子穿着秦月沁之前给他买的熊猫睡衣,可爱倒是可爱了,就是这大半夜的也有些吓人。 他没回答,啪叽啪叽地踩着他的小黄鸭拖鞋来抱京窈的大腿。 京窈看了眼熊姨的房间,发现是开着门的,大概是这傻小子半夜突然醒了,自己溜了出来。 她一手将他提溜起来,打算送他回去继续睡觉,一个才五岁多的小朋友不睡觉,以后还怎么长个子? 人家都说傻大个、傻大个,都够傻了,要是连身高都没有,可就真是半点优势也没了。 谁知突然从他肚子里传来一阵清晰响亮的咕噜声。 京窈再次无语。 原来是饿了,所以跑出来当偷香油的小老鼠。 我告诉你,这个点吃夜宵,只会变成大胖子,懂么?乖乖回去睡觉,再过三个小时,你就能吃早点了。 回答她的只有更大声的肠鸣音。 京窈想,虽然她给熊姨足足够的工钱,但半夜四点把一个年逾六十的老人家叫起来做吃的,实在是太不近人情了,简直当代周扒皮。 为了给自己积点为数不多的德,京窈只好抱着傻小子进了厨房。 谁知这小不点像是讹上她了,愣是抱着她的脖子不撒手,死活不下来。 你先下来,我给你弄吃的。 望月懵懂不已,像是听不懂。 京窈这种时候也不能一把把他扔了,再三提醒自己这是在积德,于是抱着他去开冰箱门,看看有什么现成的东西。 说起来你是不是乳糖不耐受来着?京窈看了一圈也没发现和奶制品相关的食物,其余的都是些熊姨备好的食材,鸡鸭鱼rou应有尽有,但显然京窈没打算给他整个三菜一汤出来。 于是一手抱着傻小子,一手挑了两个鸡蛋和一包rou沫出来。 她将鸡蛋打到碗里,放了半勺盐打散,搅拌了十来下便往里面倒入凉白开,取了一张保鲜膜覆盖在碗上,用牙签戳上几个洞,再放到锅里用大火蒸。 等过了五分钟左右便转成小火,又蒸了十分钟,期间小望月饿得啃起了自己的手指头,被京窈打了一下手。 小邋遢,小心被老鼠抓到地下王国去。京窈却是带着笑意说的这句话。 小时候住在那个不像家的屋子里,电视是没得看的,但养母送她去学钢琴,钢琴老师的家里也有和她同龄的孩子,总是在放动画片看,其中京窈最喜欢看的是,但因为看了,所以她格外爱干净,也格外讨厌老鼠小白鼠除外。 她想,有时间在平板上把她以前看过的那些动画片都给他调出来,别一天到晚只知道花园宝宝,一群头上长犄角的傻货有什么可看的,还不如看小龙人。 蒸蛋差不多快好了,于是京窈开始起锅烧油,将一两rou沫倒入锅中,煸炒两下很快就散发出猪rou的香味,京窈没有用太多的调味料,毕竟鸡蛋羹里已经有盐了,就放了半勺酱油和半勺醋,顿时一股令人胃口大开的香气四溢开来。 京窈觉得自己的肩膀被水给滴到了。 你信不信我打你屁股? 可惜这压根不能威胁到望月,京窈将rou沫炒熟后关了火,只好先抽了纸巾给他擦拭嘴角。 京窈无奈道:小朋友你几岁啦?是不是小时候老被人捏脸,把你的口水包捏破了? 她将蒸得没有半点蜂窝,如同果冻一般的鸡蛋羹从蒸锅里取出来,然后浇上醋汁rou沫,搁上望月自己的小勺子,放在了餐桌上。 不由哄着趴在她肩上许久的小朋友:吃的做好了,你该下来了吧?快点,我还得洗碗呢。 我来吧。徐云深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语气轻柔道。 京窈把小望月放在加高的凳子上,让他能够到饭桌,听徐云深说:你陪他吃东西就好。 京窈默认了下来。 于是徐云深卷起袖子,打开水龙头冲洗着用过的锅碗,京窈坐在餐桌旁陪着小朋友吃饭,时不时帮他擦掉滴到下巴的蛋羹。 墙上的时钟滴滴答答,在这漆黑的午夜却多了一抹烟火气。 京窈突然道: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女儿还在的话,也是这样的年纪了。 徐云深的手顿了顿,险些没拿住碗。 如果她还活着,今年也是个该上大班的小朋友了;她是会长得像京窈多些该是他多些呢;他给她想过许多的名字,却永远找不到一个最合心意的,到最后都没能定下一个来。 他们的女儿,带着太多的遗憾离去了。 人间总是苦不得求。 京窈摸了一下小望月的头顶,眼中有太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我刚才忍不住想,望月他是不是就是那个孩子回来了,她来找我啦。她说罢便笑了笑,目光冷淡地凝视着徐云深的背影:我真是令人发指,对吗?我们的女儿因为不能健全,所以无法来到人世,如今我却希望这个同样不健全的孩子是她。 说着说着,京窈便缄默下去,徐云深也没有回头说什么。 因为不管说什么,他都明白,再也无法愈合她的心伤。 他恨徐家,恨那对夫妻,恨自己。 始终无能为力。 望月不明白他们怎么了,乖乖地将鸡蛋羹吃得见底,转头却看见门口有一个高大的影子,只是一晃眼,又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