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中相会
洞中相会
万岁声中,一道隽挺凛然的身姿,如同一座魁伟昂然的山岩,蕴着夺人的气势,不可抵挡地插入了眼中! 天子冠旒从容,一袭玄黑宽袖帝服,龙袍上九龙于祥云中穿腾,骄姿怒目,鳞光点点,隐透着上位者不容冒犯的威严华贵! 方苒只觉得心脏砰地撞了一下胸腔,教她一时都忘了此刻应搁下手中把玩的茶盏,从席上起身相迎。 周围的人都已在天子身侧伏地叩拜接驾,只有她坐在席上怔怔地望着他。 她已然记不清自己有多久不曾这样近地见着他了,一时之间难免有些手足无措... 这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铁血刚毅,天纵奇才,十六岁便挂帅出征,领率千军布阵,奇围突袭,守西北疆域,驱外邦鞑虏! 自先帝晏驾,他年少御极,君临金銮,更是南征北战,横扫六合,浴血八荒,裂土封疆,这九州盛世泰半由他亲手造就! 他的名字,让诸敌颤抖、教天下畏惧! 多少厉兵敬若神明,在他的脚下低头,多少猛将又怕又恨,向他的铁骑俯首! 怔愣间,李长凌似乎察觉到什么,忽地转过了头,那道既遥远又安静的视线淡淡扫过她,却未作任何停留,径自往帝座走去。 诸卿免礼。他漫不经心地一挥手,从她案前经过,如同经过了一团空气。 .......真正笑死人了,空气就空气,当谁稀罕了? 视线相交即错,方苒嘴角一扁,鼻尖微微发酸,心脏又不争气地往胸腔上撞了一下。 李长凌却已闲闲地往九龙御座上一靠,任她心头打鼓,自始自终再未瞧她一眼。 天子亲莅,礼官列席说了几句宴起祝词,李长凌斜倚着金龙扶手,端起了酒,笑了笑,示意众人继续宴饮。 良辰美景,今晚是属于你们的日子,众卿此番不必拘礼。他宽袖掩杯,一饮而尽,声音低沉从容,情绪许是也不咸不淡。 歌舞喧哗,乐声萦壁,殿内众人倾心喜悦,纷纷举杯称贺,臣等恭敬陛下,吾皇万岁! 悠扬丝竹之声中,宫人们在一旁斟酒布菜,但各府贵门子女应是都互相试探得差不多了。 除了长辈仍留在席间饮酒赏舞,少年少女们已纷纷起身夜游春园花景。 方苒咬着唇,独自望着案上的酒盏发呆。 许是三杯黄酒下肚,许多不长眼的少年郎瞧不出她面色不佳,都壮了胆行至她席案前敬酒相邀。 但方苒此刻早没了先前那番兴致勃勃寻夫觅婿的心思,这些往来络绎的酒rou纨绔,她自然更是懒得正眼瞧上他们一眼。 她冷若冰霜地扬起头,侧目望向殿外层层鎏金殿宇。 银辉倾洒,宫烛映照,殿外汉白玉阶连绵冗长,穿越道道宫门,仿佛要一直延伸至天际的尽头。 一时怔忡,却见对面扭捏胆怯的沈措仍在频频向她示好,她当即不耐烦地伸手勾起面前酒盏,仰头一饮而尽,起身出了殿。 千盏宫灯绵延,九重宫阙亮如白昼,满天星辉黯然失色。 灯下繁花锦簇,满地粉白落英影绰交错,方苒被这绵绵春风一吹,下意识地就停住了脚步,慢慢回头看了李长凌一眼。 但见帝座高高在上,李长凌正漫不经心地拨了拨手中杯盖,与近则一位老臣谈笑风生,似乎完全没意识到她已经走了! .......他这是要彻彻底底无视她不成? 也是,她是去是留,这个人根本就从来都不在乎! 烈酒入喉,辛辣灼人,心内五味杂陈,那点儿骄傲瞬间荡然无存。 方苒蔫蔫地错开视线,却又毫不意外地对上了抱臂而立的李晏那意味深长的一双长眸。 目光交汇,他眨了眨眼,眸中添上一丝古怪兴味,唇边讽意愈发盎然。 .......这才真正是阴魂不散...方苒看不懂他的眼神,小脸一鼓,愤愤瞪他一眼,抬脚就走。 走得是潇洒,但实际上她也不知该走去何处。 太液池畔,有人池上泛舟,御花园中,有人闻香识美...偌大的宫廷一时之间竟都没了她片刻的容身之所。 想起王府中糟心的后爹,她实在疲于应付,也不想早早回去,简直都恨不能避得一时便最好这一生都倏然结束... 她索性打发了随行宫人影卫,提着一盏琉璃宫灯,心不在焉地沿着僻静之处走到一所荒废殿落的一侧,靠着假山发呆。 月色清白,周遭一片沉寂,浩渺无垠的夜空,月光铺泻下一天一地的清辉。 她有些出神望着这座宫阙,不知怎么回事,莫名地就想起了禁宫中日常流传着的那些怪力乱神等等荒谬之事... 虽说理智上知道那很可能都是假的,但此刻寂静无人,难免一时越想越觉得可怖... 更加可怕的是,正胡乱思忖间就忽觉有人轻轻地摸了摸她头上发丝! 方苒当即惊叫一声往假山后头缩去,谁知仅仅也只是在石壁上一撞,竟猛地听得喀嚓一声,石壁骤然裂开了一个洞口! 她哪里能想到这里头竟还隐着一道机关?乍然大骇之下都来不及收住脚步,一头就栽了进去! 却是这电光火石之间,半空中忽有一道低沉森严的声音传来,苒苒! 随即但见黑影一闪,那人纵身一跃,将她牢牢抱入了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