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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平日琐事

    

06/平日琐事



    凌晨四点过两分,闻秋好似被鬼压床。

    出一身虚汗,梦魇绞住眉心,双手抓紧被单,呼吸频率打乱,恍惚朦胧中被人叫醒。

    她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从陈锦生抱她回家那一夜起,就经常被噩梦惊醒,很难睡得安稳。

    陈锦生想了很多法子,中医西药喝成药罐子也没用。连从来不信的卜卦玄学也上前一试,只是依旧徒劳。

    大师讲这是心魔,除了她自己没人帮得了。

    而再赠大佬一句此女是你命中吉星,但切记小心为上,稍有不慎会酿成大祸。

    他停顿三秒,思绪飘荡,两指间的火苗已烧到烟蒂才反应过来。

    大祸?对她还是对我?

    短暂忘记自己从不信命,要请求解结,请求吉利。

    陈锦生时间长了也练成了闻秋一惊他就跟着醒的本领。

    他打开床头壁灯,拍闻秋的肩膀,慢慢唤醒闻秋,是我。醒醒秋秋...

    闻秋猛然睁眼,伸手紧拽陈锦生睡衣长袖,真丝面料,柔滑的几次抓不牢,陈锦生反手握紧她四处寻找的手,五指并拢,握的用力。

    她环视上方,看到熟悉的吊灯。一颗颗梨形人工雕刻的水晶,在仅一盏昏黄壁灯的照耀下微微闪着细光。

    每一次她被那一夜困住不得呼吸时,都会寻找这盏灯,只有看到它闻秋才会心安。

    从一个地狱掉入另一个地狱,至少不是在与鼠为伴的恶臭垃圾堆里。

    不需要再残喘苟活在那条肮脏街道,不需要再因半块猪扒挨打,为温饱担忧。

    发丝黏在脸侧,额头冷汗,嘴唇泛白,眼睛失神,白璧无瑕的脸却没有一点气色。

    十七岁,韶颜稚齿,无忧无虑,却为何梦里都在担惊受怕。

    陈锦生扶起她,立起枕让她靠在上面,再call保姆房端一杯温水上楼。

    他没睡多久,太久没休息,睡前跟她胡闹了一会,也没怎么吃下东西。现在有点犯昏,坐起身平缓几秒眩晕感。

    闻秋接过水一饮而尽,陈锦生搂住她,下巴搁在她肩头,一声又一声没事了,没事了。

    她回神,呼吸渐渐平缓,双手张开,一手心的汗。闻秋看向隔着羽绒被搭在她腿上的手,伸上前,蹭给他。

    他的袖口被闻秋的汗润湿,浅灰色透出一点深,陈锦生握住,眉头未舒展。

    不老实睡就干正事。声音拉成大提琴低音弦,胸膛跟着震,闻秋后背贴着感觉一阵磨人。

    她嘴上不饶人,要把半夜惊醒怪罪于他,你烦不烦,你把我叫起来还凶我!

    闻秋从16岁生辰第一次来例假开始,脾气越发重。不知是女性荷尔蒙失调引起,还是单纯在他的地盘混开了耍横。

    周华海早年丧独子,后娶三房姨太太都未能续上香火,不过只能骂女人无用,谁敢说华爷无种?

    他对陈锦生可谓待如亲生,华义上下无人敢言。人人都要毕恭毕敬称他一声锦少,仿佛他真是华义太子爷。

    却只有闻秋小姐,敢指着他鼻子大吼大叫又直呼其名。

    你陈锦生有什么了不起?不也就是周华海捡的狗?你有本事就杀了我!

    她从小手无寸铁一无所有,只有一条从红灯区爬出来的躯体,赤脚的不怕穿鞋的,我怕什么?

    有本事杀了我已是她的口头禅。她没办法,没有任何资本可以威胁别人。

    赤手空拳耍无赖,有本事就弄死我好了。

    而这时陈锦生只是淡然一眼,搁下报纸,还能看见头条写两大黑帮大混战,数百名古惑仔杀成一片,连警察都阻止不了!

    不知哪位小编语气戏谑,命案都被娱乐化,这座城要如何发展?

    然后再喝一口苦丁,泰然处之,开口逗她你觉得你是我捡来的狗?

    现在陈锦生无视她的歪理邪说,双臂用力捆住她的上半身,带着她往被窝里缩。

    闻秋还不肯顺着他,手不能捣就上脚,反正目的不能让身边的流氓睡得安稳。

    没想到他早已做好准备,抬腿压住,简直不知自己有几斤几磅,全身靠着她,勒的喘不过气。

    只好在憋红脸边缘拍打他硬邦邦的胳膊求饶我睡我睡!你起开...

    在太阳东升前两小时,两人才就着一盏暖光壁灯相继入眠。

    闻秋九点才醒,又错过两堂早自习。慌忙起床还要在刷牙抽空骂陈锦生扑街仔,又害她迟到。

    下楼路过餐桌还要瞪两眼正在看报吃早茶的罪魁祸首。

    装什么优雅啊?跟谁不知道你是古惑仔出生似的。

    来不及吃早餐,头发乱糟糟边走边扎,新学期才开学一周,要赶紧去学校。

    不过严肃黑脸怪Miss杨也不敢冲她大呼小叫训斥。

    拜托,借我十个胆也不敢骂她呀。

    那个鬼人精背后是华义大佬诶,谁知道是千金还是小情人。

    捐两栋楼只为让她入学,开学还是家长会大佬都不出面,一位自称家族管家前来代替。

    成绩吊车尾不说,连英语都不会讲。

    有没有搞错啊小姐,你从哪里来?档案不是写刚从葡萄牙移民回国不熟教学课本?难道葡萄牙不学英语?

    但众人只是腹语,没人敢说出口。暂且断定暴发户吧,听说还是大陆妹,一招说不对就甩几万砸死你!

    上下学要两辆平治护送,不晓得的还要以为全港第一私立高中盛产古惑仔或咸湿佬,需要四位黑衣壮实保镖保护大小姐安全。

    我猜长一张狐狸精脸是标准未来姨太吧。

    命真是好,书还没读完就被全权包养,哪像我还要在几十平教室熬成皱纹满脸的黄脸婆,下班再去菜场抢打折促销,回家给昨晚熬夜看球赛的男人煮饭煲汤。

    女人对女人天生敌意,看不惯你出卖色相就换来拥金华贵。

    但不知道有富商找上她,几秒就脱下衣服主动上床。

    不过你有没有眼睛?哪位瞎眼富商会看上胸部扁平下垂,脸色蜡黄的中年师奶啊?

    闻秋到学校已经上午第三节课,她匆忙赶到实验室,化学实验已经进行一半。

    走到末尾,跟一位落单同学拼桌。他戴厚片眼镜和白胶手套,低头cao作的认真。

    闻秋知道他,是班长,催过她几次作业。座位和她对角线,和他们的人生一样,毫无交集。

    听说父母都是大学教授,成绩优异又待人有礼。

    闻秋自知自己是笨鸟,还总迟到不认真先飞。不怪大家不喜欢跟她玩。

    不过她十三岁才进校园,都不懂科目名称,什么化学物理,文学音乐,一窍不通。

    后来请四位私教老师上门服务,满几年开小灶,才能勉强及格。

    现在她能跟上学校进度已是非常吃力,不要再要求她名列前茅。

    男同学心思少好相处,他主动拿起试管递给闻秋,让她带上防护眼镜和手套试试看。还要演示一次,怕化学反应吓到闻秋还反复提醒cao作小心。

    两人在角落窃窃私语,引得化学老师不满。

    谢宥礼,你喜欢讲就上来说。

    闻秋正好撇到实验报告上的cao作人一栏:谢宥礼。

    宥礼?原来是这两个字。果然书生门第,名字都文质彬彬。

    不像她的名,闻钰英叼着烟随口乱取,俗气又客套。

    也是,妓女和教授又什么时候能相提并论。

    谢宥礼对答如流,连同试验结果都解释详细。化学老师挑不出毛病,扶下眼镜轻咳两声。

    以防尴尬要再点一人来重复过程,闻秋逃不过,被叫起来。

    她刚刚短暂出神,没仔细听,回答的磕磕巴巴。

    化学老师不是他们班常任教师,不知道这位公主来头不小。

    抓到一位迟到又走神,开口要点名批评。

    谢宥礼回到座位,稀奇举手,不等同意就还要发言刘sir,还有十分钟下课,其他同学还没做完实验。

    要英雄救美,要拔刀相助,要雪中送炭。

    班上二十几位同学都转头惊奇,难不成这位温文尔雅的班长大人看上了保镖护送的黑帮小姐?

    啧啧啧,世代书香还是抵不过腰缠万贯的诱惑。

    闻秋也诧异侧目。

    我与他无缘无语,干嘛替我出头?

    而谢宥礼目不斜视,说完继续鼓捣那一堆瓶瓶罐罐。

    化学课下课,同班一起回教学楼,到教室仍然四处喁喁私议。

    闻秋早已经习惯,某天她不成为大众话题才是古怪。

    平凡一天,下午放学闻秋看到熟悉车牌。

    陈锦生简直神经病,她闹两百次都无动于衷,每天放学依然有四个不苟言笑的黑脸保镖站在车旁,生怕不知道绑她能有高酬金。

    虽然都是同样墨黑色和流畅线条,不过闻秋一眼看出不是她的专属车,是一辆S600。

    这辆车的改装过程她清楚。

    玻璃和车身换了防弹,V12涡轮增压12缸,最大马力618匹,百公里加速只需要四秒。

    一辆轿车,跑起来让很多跑车都望尘莫及。

    闻秋听潘仔(潘石明)夸夸其谈耳朵起茧,那一个月每天见到面都要跟她报告进度,不想记住都很难。

    她只白眼低声暗骂惜命如金死的早。

    跟谁不知道他费尽心思给一辆车改头换面,就是为了拼杀起来躲过差佬或碾过仇家。

    幸好车没有离学校大门很近,闻秋上车,催促幺鸡赶紧开,他回头望望陈锦生,后者挥手点头。

    李耀行长得尖嘴猴腮一脸精明样,社团里不兴呼大名,大家都叫他幺鸡。

    陈锦生一天忙着处理昨天那批被烧的货。

    才从警局出来又被翻过家,他陈锦生再嚣张也不敢当晚交易,码头被差佬几日轮流蹲点。

    只能又联系金三角卖家,讲再运一批,下周就要到。

    处理完工作,想起今早闻小姐出门满脸不高兴,再叫来幺鸡开去学校,等二十分钟下课又见一张苦瓜脸。

    他捏捏眉心,头脑酸胀,随口道怎么了?今天又哪位招你不开心。

    闻秋正在褪下书包,听到这边对号入座,不禁开口除了你还有谁?

    肩带卡在手腕,被座椅靠背抵住。陈锦生右手扯住一边带子,再用左手捏住闻秋的手掌,轻轻一抬,书包滑落。

    带你去荣记吃牛腩好不好。他侧靠身,盯着她看。

    他以前带她去过那家,闻秋在他边上伸筷多次那道烩牛腩。随后他转盘不动,拿下那道菜搁在她餐盘前。

    陈锦生很少见她胃口这么好。

    好像以前被饿坏胃,吃什么都容易犯恶,更是不能在茶餐厅见猪扒,见一次吐一次。

    我说不好有用吗?

    干什么都问她好不好好不好,问了有什么用?她昨晚说不要他就没做吗?

    她想起什么,喋喋不休,又要想跟他吵起来。不过陈锦生一向任她闹,一路偶尔出声回应逗她。

    等她折腾吧,到了也差不多吵饿了会多吃一些。

    他单手拿紧刚刚帮她脱肩带握在掌心的手,慢慢用指腹揉搓,眼睛始终离不开她。

    闻秋说的激动,没在意手上细节。

    又讲什么今天化学课害她迟到被老师骂,昨晚文学课的文章也没背,中午送的餐也不好吃,谁搞的碗仔翅?汤羹难吃死了....

    陈锦生慢慢松下眉头,泛起柔柔涟漪,好似染上笑意,像是晚空的皎月,或是黄昏的晚霞。

    幺鸡和潘仔望向后视镜在对看一眼。

    全港大佬也遇到美人关,要拜倒在石榴裙。

    天呐,我感觉我笔下的男主都好温柔,连大佬也是,真的没办法把他们写的粗暴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