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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怎么还急眼了?

    

【25】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怎么还急眼了?



    今日来得不赶巧,多有叨扰。

    路沅君讲着一口官话,并没有山西人的口音。

    话说的是不赶巧,实则路沅君是冲着小王爷来的。

    那日苏一贯不近女色,加上他汉话说的并不好,路沅君的两句场面话后,那日苏没有回应,只是低头闷声往里走。

    路沅君有些不解,望着这位身量极为高大的小王爷,给了伙计一个眼色,叫他先把账本收起来,不要急着提钱的事。

    果然和传闻里一样,脾气大。

    她跟在王爷身后,带着几分讨好,将手中的暖炉,递给了刚刚坐下的那日苏,道。

    外头风大,王爷您暖暖手?

    坐下的那日苏一抬头,和路沅君四目相对,忽的就觉得脸上有些烧,耳朵有些烫。

    方才那日苏眉毛和睫毛上没擦净的那些白霜,这会儿叫屋内的暖意一熏,化成亮晶晶的小水滴。

    瞧着像是泪,又像是露珠,总的来说,将那日苏那棱角分明的脸,衬得稍稍柔和了些。

    避开路沅君的目光,那日苏用双手接过了手炉,暖意便从掌心蔓延到了指尖,驱散了外头北风的凛冽。

    我从晋阳楼带了好酒,叫伙计给您烫。

    女子的声音在马场里并不多见,加上路沅君这调子和身段儿模样,管事的几个粗人这会儿也都好声好气,细声细语的。

    欠了你多少钱?

    但那日苏的声音有些闷,他不解风情,开门见山,直接问道。

    路沅君本还想寒暄几句,叫他这么一问,有些猝不及防。

    今岁怕是比往年更多些。

    什么年头了真的是。

    欠钱的那日苏底气十足,路沅君倒更多顾虑。

    恰在此刻,马场的驯马人提了一筐碳进了来。

    那日苏瞧见以后用蒙语招呼,将筐子放到了路边。这一打岔,那日苏发现路沅君双手背在身后绞在一处。

    这么怕冷?

    回想起父亲养的那些女人,一个个的到了冬天恨不得十二个时辰炉火都不停。

    想来女子估计都是如此吧。

    给你。

    那日苏把手炉递还给了路沅君,也不吩咐下人,自己起身往炉子里添了两块碳。

    让你的伙计去数羊。

    那日苏并没有想要赖账的意思,再者男人么,在俊俏女子面前,总是好说话的。

    下崽的母羊和配种的公羊留下,剩下的都拉回归化去。

    一口气说了好长一句,那日苏的汉话是蒙古人的调子,表情达意还是可以。

    路沅君摆摆手,示意屋内的其他人出去。

    那日苏有些不解,但出去的人们把门帘子刚一放下,就见路沅君放下手炉朝他走近。

    王爷,不瞒您说,我已经数过了。

    路沅君压低了声音,斟酌了一下措辞之后继续。

    是还差一些的。

    差多少?

    差一些的事,那日苏也有准备,毕竟马场叫狼给掏了。

    路沅君伸出一只手,给了那日苏一个眼神,紧接着二人的手便握在了一处,具体的动作被那日苏长长的蒙古袍袖子挡住了。

    草原上的人做买卖,尤其是牲口上的买卖,一般都用这法子来说钱的数目。

    故而并不稀罕。

    蒙古人和汉人都这么做,入乡随俗,宁夏府逃荒来的难民,卖闺女的时候也这么比数目。

    这也是方才为什么路沅君一个眼神,那日苏就几乎是毫不犹豫的神了手的原因。

    可这握在一起了,他只觉得像是捏着一团棉花,又像是捂着一块暖玉。

    和他带着茧子的手不同,路沅君的手像是归化城绸缎庄里,掌柜的从江南带回来的上好丝绸。

    听说那些南蛮子的丝绸,要十几岁的小姑娘,手最细嫩的时候才能绣。

    稍稍年纪长一些,就做不出好玩意儿了。

    而那些上好的丝绸送到草原来,即便是那日苏这样不做苦力的手,摸一下也是暴殄天物。

    比起掌心上此刻的触感,更让他吃惊的是,路沅君用这样一只手比出的数。

    令人瞠目的数目。

    这么多?

    那日苏没有松开手,不知是被这数字惊到,还是有些舍不得掌心的触感。

    本没有这么多。

    路沅君怕小王爷觉得海特人骗钱,连忙解释起来。

    夏日六月里老王爷纳娶新人,在我们那儿定了席面,让记在牧场的账上。

    路沅君的手指动起来,在那日苏的手上比划着。

    用了这个数。

    这事儿那日苏倒是记得。

    老王爷六月确实又娶了个妾的,酒席那日苏也是吃了,晋阳楼的手艺不错。

    我拿账册给您瞧瞧

    说着路沅君就要抽回手,去拿方才收起来的账本儿。

    但手一下子没收回,仍旧被那日苏紧紧拽着。

    那日苏自己都没察觉,身体先一步做出了反应。只觉得手心里的柔软触感似要逃脱,他便握紧了。

    嘶

    路沅君吃痛出声,方才的笑意也自嘴角和眼底收回了。

    小王爷,您这是?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怎么还急眼了呢?

    那日苏闻言回过神来,赶紧松开了手。

    但他一下子想不起来,汉话的对不住怎么说,嘴唇张开又合上,半天没憋出一句话来。

    路沅君抽回手,低头瞧见虎口处落着一处刺眼的红,是方才那日苏捏出来的。

    因着她白,这处红便越发的明显了。

    那日苏自然也是瞧见的,想道歉吧,可就是想不起来这道歉的汉话该怎么说,自己也有些慌了。

    且还有要命的,路沅君手上那处红,就像是被他的手刮坏的丝绸,刺眼,又叫人想要更多的去抚摸,去留下一些属于自己的痕迹。

    路沅君将手缩回了袖子里,再开口就不像方才那么温和了。

    将账册放在那日苏手边,冷声道。

    小王爷若是信不过,就仔细瞧瞧。

    那日苏接过账本,指尖附上书册,只觉得比起方才路沅君的暖玉般的手背,这淡黄色的纸张实在太粗糙了。

    刚翻开第一页,那日苏又合上了。

    里头全是汉话写的。

    小王爷会说汉话不假,但他汉字不识得几个。

    扁担倒了知道是个一,腿叉开就不知道是个八了。

    你得住几天了。

    那日苏有些尴尬,却还是实话实说。

    我的海特账房得后天才能到马场的。

    路沅君点点头,将账册收起。

    蒙古人说汉话还行,汉字识不得许多,她是知道的。

    那就多有叨扰。

    来就是要账的,要不到钱路沅君是不会走的。

    可她应承下来后,那日苏起身环顾四周,有点犯难了。

    这娇气怕冷的路少东家,该让她住在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