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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窗外的路看不到头,乌云压成傍晚,风沉甸甸,碾地袭来。
香烟徐徐而上。他目光温和,右边嘴角小小勾出。徐榭就是这样一副面孔,汹涌,又是一片虚无。
他的表情总展出一个沉静的人,尽管一切处于猛烈当中。
夏月直接抽掉他的烟扔出窗:是。
他怔了下。
夏月:二手烟的一氧化碳是一手烟的5倍,焦油和烟碱是3倍,氨是46倍,强烈致癌物亚硝胺是50倍。
烟在杂草里渐渐灰败。
他撤下她脸上的手。?
夏月伸出右手:人得厉一点,不然有致癌风险。
他顿了下,给出惯宠了她的笑。好吧。
翻找一次,徐榭将烟盒和打火机全交到她手中,动作柔缓,眉眼温顺。
都给你。
她收进包中。
车回归正道,去往青府苑。徐榭说他最近接了冬城的一个大型舞蹈节目聘为导师。他哥注资,每周往返一次,行程已定好,他晚上备全衣物,让她也收拾行李明天一早出发。
今晚还去谢冷雨那里?
嗯。
徐榭凭空想出谢冷雨的嘴脸,淡淡地说:他的性格接近他,只能骗他收留你。
嗯。
他要知道你骗
夏月:绿灯,可以走了。
车子随入川流不息的车流,小雨来了,细细密密的打着玻璃。
他问为什么?
夏月闭眸:他算我的弟弟。
弟弟?他舔了下唇。当年他打了我,报的是你男人。
她睁开眼:你知道他腿的事吗?
徐榭摩挲着方向盘,声音拖得长。截了左小腿。
怎么没的?
他的食指打着拍子,像思索,随之看向她,目光纯然。
这我,不知道了。
府苑到了。徐榭下车,宽松的扎腰裤衬得腿长肩宽,一路走得行云流水。他抬手看了眼表,清俊眉眼弯弯。等我一下。
拿好东西,两人往附近一家常去的菌汤馆。没点多大食量的菜,他们主爱喝汤。一局下来一千多,他说比上次便宜了。
临走前,徐榭送她。
她思了一下。不用了。
徐榭静静坐在驾驶位隔窗看着她,目光似海。
她回望,睫梢向下,过一会儿,抬起。
徐榭,听说你有个卖假肢的朋友,我
夏月。他叫了声,把她的音收走,笑从脸上慢慢渗到了嘴。
两年。我的耐心到底了。
学舞的男人使他的气色也绷得从容,对情绪、语气的调整都平成一条直线。路灯淡淡雾在他柔和的脸上,猜不准,他会不会突然爆发。
他把车窗摇到最底:你说你情感瘫痪,不爱人。要是去帮助一个落难的亲戚,我不在意。
徐榭对她招手。她缓了下,走近,弯低腰。
他对她咬耳朵:你试试爱上谢冷雨。
那张脸慈眉善目,声音柔得淌水。
里面的重重警告,他和她都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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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额:4023.8。
谢冷雨抽出银行卡。
他从不有意识存钱,他爸临死前塞了十万,给她了。这两年挣了就用,从不计算钱的去留,不存底。只剩这点,他心里没有冲击。
晚上六点,他去往月色。
月色在全国主要城市入驻几家连锁店,单日嗨场,双日清场。白天睡,打游戏,夜里他唱点抒情歌,有时也嗨,拿点小钱,日子就混下去了。有时他非常累,说不清累在哪。有时乏味让他倦怠,他就让自己坚持下。
夏月来了。
他又提醒自己坚持一下。
唱完烈歌,喝水润嗓,谢冷雨坐在后台沙发见霍清走来。
没看对眼的?霍清眼珠往右转。忘了,昨天你养了一个。
他的痣上挑。今天你挺高兴。
几个富婆,要找少爷。我现在收视频,等会让她们选。
他把烟点上:这种挣多少?
陪个酒一晚两千,带出酒吧干别的要商量。霍清想起有趣事,笑出牙齿。老女人猛,上次有个,嘴都肿了。
雾让谢冷雨的五官更白了。他弹弹烟灰:你把我加上。
霍清咧开嘴:去。凭长相,那些人绝对只选你。松是松些,但是水多。你不是挑吗?换味了?
等会我拍视频给你。
霍清摸上手臂,慢慢地,把笑敛下。
他没表情地看他:别人拿男性尊严挣钱,你闹什么?
没闹。
你不是对钱没趣?
现在有了。
他盯着谢冷雨眼睛深处。为昨天那女的?
想多了。谢冷雨侧过脸,下颌骨锋锐。人都为了自己。
认真的?
他喉咙里滚出:嗯。
霍清向他走近,脚步踩得心事重重:事实是死的,就是和一个女的亲密。只有感觉是活的,可以享受、快活,也可以耻辱、恶心。痛不痛苦,是看你怎么解释它。
酒吧新一轮嗨乐跳起,如滔天暴雨,滂滂沛沛扑来。
他自嘲:我个残废还有别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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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十一点,谢冷雨抽着烟,出酒吧门。
他抬眼,夏月站在门外不远,面对面。
人流擦过他的肩,他从怔中醒来,注意到她的脸在夜色中纸一样乌白,鼻头冻出血色,发丝被小雨淋后凝在鬓边,目光疲惫。一种被摧残的美感。
谢冷雨:怎么不进去?
人满不让进。
在外面等多久了?
两小时。
怎么不打电话?
你关机了。
他摸摸手机,双手放进裤兜。
略过她,走在前面。那走吧。
把那些没用的话都按下去。她又不是我的,当然我根本不在乎她腿酸不酸,冷不冷,累不累。那是跟金钱一样纯粹得只有还债关系。我再心疼,最后也是别人的。以前已经做够了,难道还来一次重蹈覆辙?让她冷去。
夏月跟在他身后。
路灯一盏盏泄在头顶,他们走上桥,海风吹得人清清醒醒。
这个不在乎,到底是折磨谁。
他突然停住,转身:你去别家店里坐着等不行?
那里看不到你出来。
谢冷雨拿出捂热的手,揣过她的手进到他裤兜,隔着薄布紧贴暖rou。她的手冷得像湿泥。
老子穷。生病了还得我花钱。他解释。
他此时站在光下,薄透的黄光贴近发丝。男性俊傲的脸上,阴影也清晰。
她的目光一点点冷下去。
衣服扣好。
低头,他看到衣扣解了三颗,锁骨露了,rou上还有片醒目的红印子。他立即伸手扣好。
脖子上的口红擦了。
僵了下,谢冷雨不自然地用手背蹭了蹭所有颈rou,心虚地耷头。不知怎么弄上的,那时人多,灯暗,没注意
夏月:烟掐了。
他缓慢地抬起眼睛,笑了,有点酸楚。凭什么?
只能笑笑。真没出息,是他养还是她养?他是金主还是她?究竟是谁来管谁?他又不是她的人。不相干的人,你也一副做错事的样子,真的好笑。
她看他无所谓的唇角,真想拧他肚子软唧唧的rou:又玩。
荒废、放浪、堕落,自认为敷衍生活就是尊重自己,对成年不成大器也自甘其乐。她对他嫌弃,嫌弃又怜悯,越怜悯,越分裂出别的东西,别的又是什么?
他家有恩。你直接还他一大笔钱不行?管他生活如何,管他和女人怎么浪。她将来又不是他对象。
夏月一言不发。
谢冷雨的手撺得越来越紧,对她鄙弃的沉默,潜意识仍然是怕的。他睫毛轻颤,慢慢松开些她的手,她的沉默腐蚀得他眸酸。
她有意刺一下他:今天我见到徐榭,他说他能帮我。
他一下完全松开她的手,手臂支在桥栏上,使劲吸烟。那还等我?
他一次性给清,只要
那你走啊。他仰起下颌,打断她。
他们冰冷地对视。
谢冷雨突然庆幸:得亏他对她没有奢望。
夏月:只要我做他的小三。
他停住吸烟。
他有个女朋友,谈一年了。夏月抽出兜里的手,去找钱包。我把那张银行卡还你。
他一动不动。
以后见面谁都别打招呼。夏月笑了下。
小三挺好,指指点点又怎样?至少有钱。
谢冷雨不吸了,手捏住烟尾垂在腿侧。他清楚夏月多反感这些。
她递过卡。给你。
他静静看她,手慢慢伸过去,指头碰到卡面凸出的数字,海风吹得这一切都冷。
这里面可以解救她,可以养她一个月,可以把过去还给她。
缩回手,谢冷雨一下把烟扔下海。
行行行,你他妈说什么都行。我戒烟。
远望,灯塔在黑夜里瞩目,光流在海表沉浮。他觉得那些雨滑出他的身体,和烟一起落进海。这所天生下雨的城市,要将他掏空。
他背对她,声音小,苦苦的淡然:如果徐榭真的对你好。不要来这里。
夏月望向他的脊背。
谢冷雨慢慢低眼,看波浪的海。
如果你过得好,不要来这。
不要让我来成全你对可怜的牺牲。
来满足你的高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