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果珍《塵埃中的藍與灰》06.祕密花園中的蝴蝶
泰果珍06.祕密花園中的蝴蝶
後來才知道,奧爾圖的母親曾多次找上小斯圖爾特要求解釋與道歉,但全部都被擋了回去,而這些小斯圖爾特卻沒有趁此來跟金碩珍說嘴,這不符合他的性格,一切彷彿底下波濤洶湧可表面上平靜無波般,這讓金碩珍內心揣揣不安,不知道對方到底圖的是什麼。 而一轉眼,就來到距離礦石交流會不到一個月的時間。 這期間從學務長到公國內的礦石機構,全都輪番上陣遊說金碩珍務必要出席,甚至於到最後連國王都派了侍者過來,要求金碩珍能夠代表公國出席。 面對嚴肅不苟言笑的侍者,金碩珍連開口拒絕都覺得壓力很大,國王向來對其交流研討會從來都沒有干涉關心過,不明白這一次為什麼所有人都希望他能夠出席到斯墨王國。 「我有拒絕的權利嗎?」他還是試圖問道。 侍者沒說有或沒有,只是從懷中抽出一份文件遞給金碩珍,展開來一看,是公國國民的申請書。 金碩珍自從七年前被驅逐出境後便喪失了原有國家的身份,成為一個無國籍之人,無國籍之人雖可自由在各國家中自由進出與常人無異,但是卻無法受到任何國家的保護,但同時卻也不必替任何國家付出被要求的義務,像是海畢爾公國可以向他請求在機構提供知識與礦石煉製的技術,金碩珍不一定要遵守,而他的拒絕也不會有任何律法上的責任。 因此研究機構需要再上層的技術專業技能時,端看金碩珍的心情與意願指導,有一搭沒一搭的合作,讓海畢爾公國即使有了金碩珍這樣等級的教授,他們在礦石研究的發展卻沒有更進一步的延展成長。 所以金碩珍對於某些人來說是種恨得牙癢癢的存在。 而今如果他不願意離開公國到斯墨王國參加會議,那就要簽下國民申請書,也就代表他要成為公國國民為國家付出自己的知識價值。 多年的抗拒與推拉,現在終於到了要做出選擇的時候,金碩珍更加肯定斯圖爾特家族與公國之間應該達成了某種共識,不然這絕對會在斯圖爾特家族那關就會被先擋下,奧爾圖的母親找上斯圖爾特家也許就是場開端。 「再請閣下好好思考。」 侍者沒有要求金碩珍立馬作出決定,行了個王室禮儀後就率著士兵轉身離去。 金碩珍煩躁的咬著手指,掙扎良久之後,他還是坐著馬車前往斯圖爾特家族一趟。 到了鐵柵門之前,不用等通報守門人就直接將他的馬車領了進門,穿越過廣大的花園之後,富麗輝煌的宅邸在眼前出現,馬車停下,金碩珍被出門迎接的管家迎入內,會客廳中,小斯圖爾特喝著茶,悠然翹腳看著金碩珍走進來。 「終究,你還是來了。」 金碩珍也沒在委婉客氣,直接在他面前坐下質問。 「斯圖爾特家族為什麼突然間改變了心意?」沒有像以往那樣把他藏在身後,而是將他推向前。 小斯圖爾特倒了杯茶推到金碩珍桌前,朝著他俊朗挑眉一笑。 「七年前達成協議護佑你的是我爺爺,如今他退了位正不知道在哪個國家遊歷著,現在是我當家,我實在沒有必要去遵守你們之間的那些過往。」 金碩珍緊緊咬著牙關好不容易才將話問出而不是破口大罵。 「訂下約定的,是斯圖爾特家族,而不只是老斯圖爾特。你繼承的就是斯圖爾特家族,不是嗎?」 小斯圖爾特聳聳肩一副無奈的樣子,「這我不清楚,抱歉。如果你想找我爺爺問清楚,那可就麻煩了,因為我也不知道他現在人在哪邊。」 「所以你們現在就是要跟我撕破臉了?國王給了你們什麼好處讓你願意做到這種程度?」 「欸,話不是這麼說。」小斯圖爾特撐著臉認真看著眼前這個他一直想擁有但堅若磐石一點動搖都沒有的俊美男人,說實在他厭倦了,想要換一種方式試試看。「兩年前我接管斯圖爾特家族之後,護著你只是因為我喜歡,跟什麼狗屁協議一點關係都沒有,我喜歡你,這有這麼難嗎?」 「你喜歡的,不就只是我的臉和我的身體?」 「嗯。你絕美的臉和絕品的身體。」小斯圖爾特老實承認毫不掩飾慾望,「除了這兩個以外其他我毫無興趣啊!」 小斯圖爾特有個秘密蝴蝶花園在貴族間眾人皆知,裡頭豢養了他的男寵,人數有多少始終是個神祕數字,據說在那個隱密的偌大花園裡人人都赤身裸體,身上刺滿了各式樣美麗的刺青,年輕貌美的男子在其中嬉戲生活,宛若墮落的伊甸園一樣,小斯圖爾特想把金碩珍納入其中的念頭從來都沒有斷過。 氣到渾身發抖,金碩珍雙手緊緊握著,忍耐不要一拳往小斯圖爾特臉上招呼上去。 「到我的花園裡,這是你的第三條路。」 外出到斯墨王國、成為海畢爾公國國民、墮落為小斯圖爾特的禁臠,身為無國籍之人金碩珍眼下似乎沒有其他的選項可以選擇,就連他想逃走,以他的身份沒有任何國家會庇護他,只要踏出公國就有可能成為眾人爭奪撕裂的對象,他好像無路可退了。 眼見金碩珍臉上表情從憤恨到落寞,小斯圖爾特觀賞玩味著,如果眼前那個男人沒有辦法自願成為他花園軟床上的其中一員、在他白潔身體刺上專屬他玩物的印痕,還不如就將他賣了出去,他既然得不到就讓金碩珍沉淪在別人手中也好,興許有一天他還能見到被玩弄到殘破衰敗的人,那時候他會嘲笑睥睨曾經高高在上伸手不可及的尊貴,看他如何被踐踏到宛若地獄般的泥濘之中。 以小斯圖爾特的身份地位,他要強求一人不是件問題,但他就是喜歡用各種手端逼迫對方自願點頭,將對方的自尊折損消磨,自願待在他身邊從此一步都不敢逃離,這才是他興致所在之處。他會慢慢一步一步引誘對方走進抗拒的陷阱之中,直至全身都被黏膩的蜘蛛絲捆繞糾纏動彈不得。 但唯獨金碩珍不是那樣好攻克的人,兩年來一點可趁之機都沒有,他想這應該是最後的機會了。 小斯圖爾特坐到金碩珍身旁,深褐色柔軟的頭髮底下是不喜外出曬到陽光的細緻肌膚,臉龐極度精緻,一雙杏眼在帶著清冷疏離之下是掩藏不住的性感誘惑,他是多麼想脫去金碩珍如面具般的冷淡外衣,看著他整個人被情慾包繞流淌出的yin蕩呻吟,明明聽說七年前就是因為浪蕩引誘貴族之罪被剝奪國籍、驅逐出境,但又為什麼這麼多年來金碩珍身邊一個男人都沒有? 一個把持不住,小斯圖爾特撲向金碩珍,箝制住雙手將人緊緊壓在沙發之上。 沒有防備來不及反應的金碩珍被壓在身下,甚至於他感受到某個突起的硬物凶狠抵在他的胯下,他怒紅了臉,奮力掙扎著。 「別動了!」小斯圖爾特怒吼一聲讓金碩珍停下身體的扭動。 金碩珍紅著眼眶瞪視那個壓在他身上的人。 「你從來都不屑用強迫的。」 「我等了你兩年,如果到頭來你都不願來到我身邊,那我乾脆直接逼你就範比較快。」 恐懼害怕一時間席捲了金碩珍的全身,但他還是保有一絲談判理智,顫抖著嗓音開口,「好,我讓你上,你要的不就是這樣?上完了我,還是要像以前一樣將我庇護在斯圖爾特家族身後。」 「到我的花園裡頭來,我護你一輩子。」 「不要」 終究還是拒絕,永遠都是拒絕! 小斯圖爾特知道金碩珍有他的自尊、他的驕傲、他的知識與他擁有撼動整座國家的專業技能,所以頂多一次臣服於他的身下,僅此一次而已。 對方主動張開了腿讓他磨蹭著,沒有了掙扎,只是將頭轉開不再看向他,頸側露出光潔優美的線條,小斯圖爾特低頭吻了上去,親吻著、吸吮著、啃噬著。 其實應該可以再往下繼續,只要閉上了眼把對方吃進腹中就可以,但小斯圖爾特止住了動作,他不甘心地加重了手上的握力,狠狠緊箍著對方纖細的手腕幾欲要折斷,金碩珍吃痛睜眼看著小斯圖爾特,漂亮的眼睛中滿是冰冷與嫌惡。 「我想了想,這樣太不划算,只上你一次就要與王族對抗保護著你,這樣我好像太吃虧。」 「但都吻了我,也在我身上磨來蹭去,是不是應該要給我點報酬?」 「金碩珍果然還是金碩珍啊!」 小斯圖爾特鬆開手,離開壓著金碩珍的身體坐了起來,硬生生忍耐住的他臉色看起來相當痛苦,「趕緊走吧!」 金碩珍起身,拉攏了凌亂的衣襟,此番談判無果他也不想再逗留,沒料到差點被侵犯的他腳步有些紊亂想要逃離這塊地方,卻在踏出大廳前被喚住。 「只要在你離開公國的前一刻,我給你的提議都是有效用的。」 金碩珍轉臉看他,問出一個他長久疑惑卻始終得不到答案的問題。 「七年前究竟是誰跟你們達成協議護祐著我?」 小斯圖爾特聳肩,又恢復以往玩世不恭的模樣。 「誰知道呢?」 金碩珍沒有再回頭,轉身離去。 從坐上馬車到學校下車,金碩珍有點沒辦法從剛剛的遭遇中回過神來,腳下踩著的堅硬石板地卻像棉花般那樣飄軟不踏實,他應該要回宿舍而不是來學校,恍神幾下後才想到要叫住馬車車夫,但馬車已經駛離很大一段距離。 他站在學校門口有些茫然,不知道自己該往何處去,駐留許久之後才在校衛疑惑的目光中走進了校園。 走得很慢,路途上一些教導過的學生跟他打招呼,他像是魁儡般制式化地向對方回應點頭,但其實眼前的學生到底是誰他都沒有辦法辨識出來,那一張張的面孔呈現模糊狀態,他慌亂的內心沒有辦法有餘力看清楚其他人,他就在學生不解的視線中走離開。 好不容易回到了辦公室,門縫上依舊插著許多紙條,他連取下的力量都沒有,開了門,紙片紛紛落地,他視若未見腳步踉蹌走進室內。 回到這個他熟悉的地方,眼淚才不爭氣地落了下來。 吸著鼻子,嗚咽著拿起眼前可見東西猛往地上砸,茶盤、杯具、花瓶、獎牌、礦石能砸的不能砸的紛紛被他摔落在地,直到沒有東西可以扔時,他才頹然地癱坐在沙發上,閉上了眼睛倒在抱枕上。 不知道過了多久傳來開門鎖的聲音,金碩珍微睜了眼看著走進來的學生,面對室內一片狼藉露出震驚的表情。 「老師你怎麼這麼快回來天啊!這是怎麼了?」 田柾國張大了嘴,眼前的景象讓他嚇都快嚇死。 「有人闖進來了是不是?老師你沒事吧!老師你出了什麼事?」 在沙發上坐起身的金碩珍,慘白的臉龐發紅的眼眶,很明顯是剛哭過,向來扣到頸上的襯衫釦子此時也顯得凌亂,田柾國的心一突,他不在的這段時間,老師是不是被闖入的人怎麼了? 他緊張地衝到老師身旁,上上下下檢查著老師是不是有什麼傷勢? 「我沒事,東西也是我自己砸的。反倒是你,你才怎麼了?」 田柾國的外表情況也好不了多少,雜亂的頭髮、臉上又帶了些微的傷、衣衫上更是有著撕扯的痕跡,明顯可見又與人打架了。 他伸手把自己的頭髮順了順,拉好衣服衣襬,他知道老師下午外出,本想著在老師回來之前打理好自己的儀容,希望不要被老師看出他又跟人起了衝突,但是沒想到老師回來的比想像中早,他的情況也直白地呈現在金碩珍眼前。 「又有人找你麻煩?」 「嗯」 「在學校打架還是校外?」在學校校方又要出面處理,在校外的話希望田柾國別因無人阻止就把對方打得太嚴重。 「宿舍」 學校宿舍向來管得很嚴,不應該會有爭執鬧事的情況發生,而一旦發生就真的是欺負的很誇張的程度了。金碩珍拉著田柾國在他身邊坐下,摸著他拳頭上的擦傷。 「連在宿舍裡他們也會找你麻煩?不是第一次了吧?」 田柾國低聲嗯了聲,他不說就是不想要老師替他擔心,因為他們會對他找麻煩的理由基本上都是眼紅他能待在金教授的身邊,沒家世背景沒學業能力的他憑什麼能獲得此殊榮可以與教授近距離的接觸?儘管他說了很多次他只是處理雜事的打工仔,連助理都稱不上,但那些傾慕金教授的學生還是不停地找他麻煩。 而舍監總是坦護著那些有著良好身家背景的學生,明明首先出手的不是他,但是最後受罰責罵的總是他,但儘管如此也沒有打消他待在教授身邊的想法,就只是一個人默默承受著,頂多趁其不備偷偷報復回去而已! 金碩珍輕嘆了一口氣,他覺得好疲累,怎麼這天底下之大就沒有他可以留下的地方?不僅無處可去,連帶得他身邊的人也遭殃。 他好想回到他的原生國家,可是這些年來不管寫了多少信都沒有回應,內亂都已經平息,他們是不是已經完全遺忘那個當初被驅逐出境的人了呢? 雖然沒有落淚,但金碩珍的眼眶又紅了,坐在身邊的田柾國自然是看見。 一定是出了很嚴重的事,他看見老師頸邊的吻痕、衣袖下手腕上的瘀痕,他想問但是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老師說過斯圖爾特是他的背後靠山,所以誰也不敢輕易動他,但是如果對老師出手的正是斯圖爾特家族的人呢?老師能反抗嗎?田柾國至此發現自己不敢再想下去。 金碩珍吸了吸鼻子,等情緒平復後才對著田柾國問道:「你好像從來都沒有跟我說,你是為什麼會來這間學校就讀?明明以你的成績根本跟不上,保送我也看不出你的強項科目,你是怎麼有辦法進入這所學校的?」 田柾國赧然抓抓自己的腦袋,「其實是個意外,我是靠關係進來的」 「靠關係?」這倒是讓金碩珍意外了。 「我出生在傑洋沛王國的一座山裡面,一次不小心救了我們領主大人的兒子,他說為了要答謝我問我有什麼願望,我就想說我從來都沒有到大城市去過,就跟領主大人說我想要到聽說很繁華、對許多外來者都很包容的海畢爾公國闖蕩看看,然後我到了這裡才知道領主大人幫我安排進了學校就讀,可是我不擅長唸書啊但是領主大人的好意拒絕了又好像所以我就硬著頭皮進學校唸書了」 真的是非常意外的意外,金碩珍有些聽傻了,這所學校儘管是貴族靠關係就可以進來的,但進校保送的理由還真千奇百怪。 「所以意思就是如果萬一、萬一你沒辦法唸書了,對你來說其實也」 「其實也沒差,公國很接受外來者工作,我在王都裡頭找份工作做就好可是老師你為什麼這麼說?」田柾國遲鈍的心有些不安起來。 「我覺得我是個自私的老師,明明知道讓你待在我身邊打工會讓你平白遭受到其他學生的不待見,但是我還是想把你留下來」 「才不是呢!老師很照顧我,他們找我麻煩是他們忌妒又不是老師的錯!」 田柾國惶惶不安,他是不是要被辭退了?他不想要離開老師的身邊啊! 「你從宿舍搬出來吧,先住到我那裡去。」 金碩珍的話讓田柾國一聽都傻了,這種交代後事的口吻是怎樣? 「即使我現在不讓你在我身邊打工,他們未必就會停止對你的欺負可是我下個月就要去斯墨王國做交流會,不知道、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回來那段時間我沒有辦法照護著你,你就先避著些,之後萬一我也不知道以後的情況會怎麼樣,但是我會留些錢給你,書不唸了沒關係,萬一我沒有回來,你就離開學校在外面好好工作生活吧」 強撐著情緒,但眼淚還是落了下來。 大顆的眼淚順著臉頰滑落,安安靜靜地,就像是在經歷別人的事情一樣,泛紅的眼眶帶了種寂靜的哀戚,一顆顆的眼淚像就是掉進了田柾國的心裡,在他心臟上刨挖侵蝕,在胸膛間滲出了鮮血。 伸出了手抱住老師,這一次不是老師擁抱他、而是他把老師抱進懷中。 金碩珍沒有掙扎,只是淡淡說道:「你這樣,會超過了界線。」 超過了師生間的界線,那就超過吧! 田柾國緊緊抱住金碩珍,在他髮頂上輕輕落下一個吻,他很想說但他沒有那個資格說,也不敢說。 他真的很想對懷中的人說:老師,我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