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大说谎家
56、大说谎家
接近辰时的时候,蓝一郎领着纪不妄带头前行,小方和两名小太监紧随其后。 一行五人在柔和阳光的照拂下,不疾不徐地行进在坤宁宫东侧的金砖大道上。 这是一条笔直宽敞的行道,遍地铺满一种不常见的方砖。 一块块平坦工整,看起来光润似墨玉,踏上去不滑不涩,被阳光照得闪闪发亮。 他们朝着蔡太妃的陈尸之处而去,脚下渐渐逼近位于坤宁宫后墙过道的出入口。 那是一扇月洞门,蓝一郎经常穿进穿出的地方。 不料,却见游嬷嬷行色匆匆从月洞门里转出来。 两方相距约有一箭之地,视野畅通无阻,互相都能一眼看到对方。 只是反应有所不同。 那厢,游嬷嬷甫一乍见,不由一楞停下脚步,心中随即闪过一个念头:「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抬头,那人正迎着阳光而来。怎么会这样呢?他们明明赶在前头,怎会跑到我后头来?」她乍惊乍疑,略为盘算之后做了决定,重新迈步迎上去。 这厢,蓝一郎心里有数,脚下不停,低声道:「纪大人!前方那位游嬷嬷,乃是皇太后身边的大红人,堪称是慈宁宫最出色的探子。先前已至无极殿找小斗子打听过一回,此番想必是为后续而来。大人无需与之周旋,交由小的来打发便是。」 纪不妄听了,淡淡笑道:「那就有劳公公了。」 待来到近前,双方都停下脚步。 蓝一郎一脸笑咪咪,抢先说道:「游嬷嬷真有心,特地前来凭吊蔡太妃娘娘吶!」 游嬷嬷听了,有点尴尬,「实不相瞒,皇太后有事找你家小敏子前去问话,我奉命出来带人,未承想,事情会那么不凑巧。听说公公奉皇命,陪着刚被册封的钦差大人」两粒眼珠子瞟向纪不妄--他装成楞头青的样子,很好奇的东张西望。游嬷嬷心里暗笑,继续讲下去:「前来查办吸血蛾命案,我这才一路寻过来。」 「竟有此事。」 蓝一郎假装相信,很自责地说:「害嬷嬷一路好找,都是一郎的不是。承蒙太后娘娘看得起小敏子,一郎岂敢待慢。」他转而看着徒弟,嘱咐道:「小敏子!你且随游嬷嬷前去,切记!谨言慎行,不得毛毛躁躁冒犯了太后娘娘。」 「师傅请放心!」小敏子很恭谨地说道:「太后娘娘肯赏脸,是小敏子三生修来的福份,备感荣宠之余,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但愿能讨得太后娘娘欢心。」 蓝一郎道:「你不要捅出纰漏,我都该偷笑了,还敢奢望讨得太后娘娘欢心。完事之后,尽快回来复命,纪大人还有许多事,等着你去办。」这话表面上是在告诫徒弟,实则是在提醒游嬷嬷,小敏子正在执行皇命,鞍前马后为钦差大人跑腿。 然后,他转而对着游嬷嬷,笑意盈面,很客气地说:「小徒顽劣,还望嬷嬷看在一郎的面子上,凡事多担待。一郎身负皇命,先行一步。」话落,他不待游嬷嬷有所反应,径自转过去对着纪不妄说:「前方便是蔡太妃娘娘的陈尸处,小的前行带路,纪大人!请!」纪不妄含笑颔首,迈步向前行去,蓝一郎紧随身侧;小方和小斗子随后而去。游嬷嬷一路目送,直到四个人的背影转进月洞门里,她才把小敏子拉到路旁说:「如果你愿意在这里说,就不用大老远跑去慈宁宫。」 小敏子瞪大眼睛,很天真地说:「无论嬷嬷想要小的说什么,小的理该知无不言。只不过,小的虽然有幸能在皇上跟前侍候,却三天两头被告诫,必须谨守本份,有耳无嘴,不得乱嚼舌根。小的年纪还小,很想多活几年,恳请嬷嬷成全。」 游嬷嬷听到大皱眉头,说:「得了、得了!我又不是杀手,何况是残害小孩!」 见四下无人,她迅速从怀里掏出两个金元宝,一把塞入小敏子的怀兜里。 「嬷嬷!这不好吧?」小敏子一脸惶恐,想掏出来奉还。 游嬷嬷拉着他的手,低声急促道:「这是太后娘娘赏你的,谅必无人敢置喙。」 「可是无功不受禄,我可以不要吗?」小敏子面带难色,很恳切地问道。 游嬷嬷扳起脸,很严肃地说:「怎么,你想违逆太后娘娘的心意?」 「我哪敢呀!太后娘娘若是有事要小的去办,吩咐一声便是。」 见他忐忑不安,游嬷嬷笑道:「你不用担心,我要问的事情,保证不会为难你。」 「噢,」小敏子舒了一口气,很無邪地說:「嬷嬷想问小的什么事?」 游嬷嬷道:「纪大人明明先行离开金銮殿,你们上哪去,怎会这时才来到这里?」 小敏子一听,想也不想便说:「因为皇上指派纪大人侦办吸血蛾命案,在金銮殿上还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前,皇上槪然允许纪大人说悄悄话,而且还答应他提出来的不情之请。当下小的也不明就里,等到纪大人从金銮殿出来,便要我师傅带路前往御书房。待皇上下朝回到御书房,没多久,只见一些资深的内侍被传唤进去,听说是给纪大人问话的,惟此事皇上已下了封口令,请嬷嬷务必帮小的守密。另外,那些都是上了年纪的长辈,小的一个也不认识。而且小的候在门外,什么也听不到。」他虽是胡诌一通,却很聪明抬出皇帝来镇压,将谎话编得煞有其事,令人想查证都难。 游嬷嬷深信不疑,恍然大悟,喃喃念道:「原来如此,怪不得」 「嬷嬷!您说什么呀?」小敏子把人騙得死死的,还装作很无知的样子。 接下来,游嬷嬷问起金銮殿上发生的事,要小敏子从杉河刚那一段开始,一五一十交待清楚。 此乃公开的事情,小敏子可以畅所欲言,不用刻意隐瞒什么。 只不过,他当时站在殿门外,不能探头探脑的察看,只能伸长耳朵听,也只能讲个大槪。 这个时候,纪不妄已经把蔡太妃陈尸处的周遭,仔细勘察了一遍。 蓝一郎亦将当时目击到的情形,再次重温而巨细靡遗的讲述一番。 小方也在旁边瞎忙,听着小斗子特别提供的,个人目击到的惊悚经验。 四个人一字排开站在围着警戒线的杜鹃花丛前,原本守卫的士兵已经撤走了。 「起浓雾的天候,我倒是没见过飞蛾。」纪不妄抬头看着覆盖琉璃瓦的高墙。 蓝一郎道:「飞蛾跑来皇宫作乱,又选在浓雾大作的清晨出没,这事确实很不寻常,小的亦深感奇怪,但尚不止如此。那种飞蛾相当罕见,体积特别大,颜色很鲜艳,体绿褐色,体背略呈棕褐色。头胸两侧具灰白色绒毛,背线两侧有橙黄色纵线,猛一乍见,会令人觉得很狰狞。小的以前在乡下虽曾偶遇过,但入宫十几年,却是首见。事后小的曾查阅书册,得知那种蛾叫做雀纹天蛾,又名日斜天蛾,主要寄主有葡萄、爬山虎、长春藤、虎耳草、绣球花、刺槐、榆树等等。」 这番话对案情大有裨益,纪不妄赶紧拱手作揖:「公公有心了,纪某铭记于心。」 「不敢、不敢!」蓝一郎连忙回礼道:「纯属个人兴趣,大人切莫折煞小的。」 「叔!这都已经过了七天,草都长长了,能瞧出什么吗?」小方凑上来插花。 纪不妄道:「你跟着我办过好几件案子,勘察命案现场,是办案人员不可或缺的一环。当然啦,此处绝非命案现场,而是凶手选来做为陈尸的地方。除了想让人发现之外,怕是另有含意。否则凶手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选择坤宁宫的后墙。」 蓝一郎心下一惊,「大人言下之意,莫非怀疑凶手是冲着墙里那位主子而来?」 纪不妄道:「这是一种可能,但也有可能是故布疑阵。」顿了顿,他注视着墙根下的草地,又说道:「当天浓雾大作,草地上肯定布满露水。而凶手将尸体放在这里,不可能是用丢的,势必得踩到草地上。这方面,公公是否有所发现?」 蓝一郎想了想,猛地伸手指着两丛杜鹃花间距的草地:「就是这里,草有被踩过的迹象,看起来像是一双脚印。但从花径走过来的时候,小的有留意到,草地上布满露珠,并未遭受破坏的痕迹。依此看来,凶手多半是抱着尸体纵过来。」 「公公也很会推理啊!」纪不妄笑着赞美。 「多亏上回察看字迹时,小的从纪大人身上学到一点点。」蓝一郎很谦虚。 「这能说明什么吗?」能畅所欲言时,小方绝不亏待自己的嘴吧。 纪不妄笑道:「说明凶手的轻功不俗,咱们也算小有收获。」 「啊!」蓝一郎忽然低呼一声,很兴奋地说:「纪大人!小的突然又想到,蔡太妃娘娘身上的衣服,并无露水。这岂不说明,她被摆在这里的时间,不会太久?」 纪不妄道:「由此看来,凶手多半知悉,公公会在清晨经过这里。」 蓝一郎道:「小的去御膳房时,若是走西大道,由于觉得这条过道的花树很怡情,空气飘散着淡淡的花香特别好闻,所以都会选择从这里行经。这个习惯,小的已经沿用多年,宫中几乎人尽皆知。可如今看来,还是改一改比较妥当些。」 纪不妄道:「改了也好。有些居心叵测之人,擅于利用人们的固定习性下手。」 「师傅!我回来了!」 小敏子飞奔而来,很开心嚷道:「游嬷嬷很大方,硬塞给我两个金元宝。」 闻言,众人皆莞尔。 蓝一郎道:「小徒以拐骗生财,倒让纪大人见笑了。」 纪不妄道:「你们身居宫中,服侍的虽是皇上,却随时都可能遇上王室要员。内侍们人微言轻,动輒得咎,必有不足为外人道的苦衷,更避免不了身不由己的困境。如何化危为安,乃是保命之道,若能借机发笔小财是本事,何乐而不为吶。」 蓝一郎道:「纪大人宅心仁厚,愿为小人物着想的胸怀,一郎感佩。」 纪不妄说:「公公谬赞了!纪某虽出身殷实人家,却遭逢变故跟姑姑流落到皞城,镇日与一群小人物生活在一起。今日纪某蒙受皇恩,在此收获颇丰,全赖公公细腻的观察力和惊人的记忆力。接下来纪某想前往广寒宫一探,有劳公公带路。」 闻言,小方赶紧说:「叔!咱们摸黑前来皇城,现在太阳都晒屁股了,你忙昏了头不知饿,我都快饿扁啦!」 「方爷说的极是。」说话的不是蓝一郎,因为声音十分甜美,悦耳动听。 彷佛黄莺出谷从月洞门飞过来,只见皇帝的贴身女官,一身红裙翠袖,袅袅婷婷行过来对着纪不妄一福,朱唇轻启缓缓吐出玉音:「夏荷见过纪大人。俗话说,皇帝不差饿兵。奴婢奉命前来,已在前方亭阁备妥早点,请大人移驾用餐。」 接近辰時的時候,藍一郎領著紀不妄帶頭前行,小方和兩名小太監緊隨其後。 一行五人在柔和陽光的照拂下,不疾不徐地行進在坤寧宮東側的金磚大道上。 這是一條筆直寬敞的行道,遍地鋪滿一種不常見的方磚。 一塊塊平坦工整,看起來光潤似墨玉,踏上去不滑不澀,被陽光照得閃閃發亮。 他們朝著蔡太妃的陳屍之處而去,腳下漸漸逼近位於坤寧宮後牆過道的出入口。 那是一扇月洞門,藍一郎經常穿進穿出的地方。 不料,卻見游嬤嬤行色匆匆從月洞門裡轉出來。 兩方相距約有一箭之地,視野暢通無阻,互相都能一眼看到對方。 只是反應有所不同。 那廂,游嬤嬤甫一乍見,不由一楞停下腳步,心中隨即閃過一個念頭:「眾裡尋他千百度,驀然抬頭,那人正迎著陽光而來。怎麼會這樣呢?他們明明趕在前頭,怎會跑到我後頭來?」她乍驚乍疑,略為盤算之後做了決定,重新邁步迎上去。 這廂,藍一郎心裡有數,腳下不停,低聲道:「紀大人!前方那位游嬤嬤,乃是皇太后身邊的大紅人,堪稱是慈寧宮最出色的探子。先前已至無極殿找小斗子打聽過一回,此番想必是為後續而來。大人無需與之周旋,交由小的來打發便是。」 紀不妄聽了,淡淡笑道:「那就有勞公公了。」 待來到近前,雙方都停下腳步。 藍一郎一臉笑咪咪,搶先說道:「游嬤嬤真有心,特地前來憑吊蔡太妃娘娘吶!」 游嬤嬤聽了,有點尷尬,「實不相瞞,皇太后有事找你家小敏子前去問話,我奉命出來帶人,未承想,事情會那麼不湊巧。聽說公公奉皇命,陪著剛被冊封的欽差大人」兩粒眼珠子瞟向紀不妄--他裝成楞頭青的樣子,很好奇的東張西望。游嬤嬤心裡暗笑,繼續講下去:「前來查辦吸血蛾命案,我這才一路尋過來。」 「竟有此事。」 藍一郎假裝相信,很自責地說:「害嬤嬤一路好找,都是一郎的不是。承蒙太后娘娘看得起小敏子,一郎豈敢待慢。」他轉而看著徒弟,囑咐道:「小敏子!你且隨游嬤嬤前去,切記!謹言慎行,不得毛毛躁躁冒犯了太后娘娘。」 「師傅請放心!」小敏子很恭謹地說道:「太后娘娘肯賞臉,是小敏子三生修來的福份,備感榮寵之餘,定會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但願能討得太后娘娘歡心。」 藍一郎道:「你不要捅出紕漏,我都該偷笑了,還敢奢望討得太后娘娘歡心。完事之後,儘快回來覆命,紀大人還有許多事,等著你去辦。」這話表面上是在告誡徒弟,實則是在提醒游嬤嬤,小敏子正在執行皇命,鞍前馬後為欽差大人跑腿。 然後,他轉而對著游嬤嬤,笑意盈面,很客氣地說:「小徒頑劣,還望嬤嬤看在一郎的面子上,凡事多擔待。一郎身負皇命,先行一步。」話落,他不待游嬤嬤有所反應,逕自轉過去對著紀不妄說:「前方便是蔡太妃娘娘的陳屍處,小的前行帶路,紀大人!請!」紀不妄含笑頷首,邁步向前行去,藍一郎緊隨身側;小方和小斗子隨後而去。游嬤嬤一路目送,直到四個人的背影轉進月洞門裡,她才把小敏子拉到路旁說:「如果你願意在這裡說,就不用大老遠跑去慈寧宮。」 小敏子瞪大眼睛,很天真地說:「無論嬤嬤想要小的說什麼,小的理該知無不言。只不過,小的雖然有幸能在皇上跟前侍候,卻三天兩頭被告誡,必須謹守本份,有耳無嘴,不得亂嚼舌根。小的年紀還小,很想多活幾年,懇請嬤嬤成全。」 游嬤嬤聽到大皺眉頭,說:「得了、得了!我又不是殺手,何況是殘害小孩!」 見四下無人,她迅速從懷裡掏出兩個金元寶,一把塞入小敏子的懷兜裡。 「嬤嬤!這不好吧?」小敏子一臉惶恐,想掏出來奉還。 游嬤嬤拉著他的手,低聲急促道:「這是太后娘娘賞你的,諒必無人敢置喙。」 「可是無功不受祿,我可以不要嗎?」小敏子面帶難色,很懇切地問道。 游嬤嬤扳起臉,很嚴肅地說:「怎麼,你想違逆太后娘娘的心意?」 「我哪敢呀!太后娘娘若是有事要小的去辦,吩咐一聲便是。」 見他忐忑不安,游嬤嬤笑道:「你不用擔心,我要問的事情,保證不會為難你。」 「噢,」小敏子舒了一口氣,很無邪地說:「嬤嬤想問小的什麼事?」 游嬤嬤道:「紀大人明明先行離開金鑾殿,你們上哪去,怎會這時才來到這裡?」 小敏子一聽,想也不想便說:「因為皇上指派紀大人偵辦吸血蛾命案,在金鑾殿上還當著文武百官的面前,皇上槪然允許紀大人說悄悄話,而且還答應他提出來的不情之請。當下小的也不明就裡,等到紀大人從金鑾殿出來,便要我師傅帶路前往御書房。待皇上下朝回到御書房,沒多久,只見一些資深的內侍被傳喚進去,聽說是給紀大人問話的,惟此事皇上已下了封口令,請嬤嬤務必幫小的守密。另外,那些都是上了年紀的長輩,小的一個也不認識。而且小的候在門外,什麼也聽不到。」他雖是胡謅一通,卻很聰明抬出皇帝來鎮壓,將謊話編得煞有其事,令人想查證都難。 游嬤嬤深信不疑,恍然大悟,喃喃唸道:「原來如此,怪不得」 「嬤嬤!您說什麼呀?」小敏子把人騙得死死的,還裝作很無知的樣子。 接下來,游嬤嬤問起金鑾殿上發生的事,要小敏子從杉河剛那一段開始,一五一十交待清楚。 此乃公開的事情,小敏子可以暢所欲言,不用刻意隱瞞什麼。 只不過,他當時站在殿門外,不能探頭探腦的察看,只能伸長耳朵聽,也只能講個大槪。 這個時候,紀不妄已經把蔡太妃陳屍處的周遭,仔細勘察了一遍。 藍一郎亦將當時目擊到的情形,再次重溫而鉅細靡遺的講述一番。 小方也在旁邊瞎忙,聽著小斗子特別提供的,個人目擊到的驚悚經驗。 四個人一字排開站在圍著警戒線的杜鵑花叢前,原本守衛的士兵已經撤走了。 「起濃霧的天候,我倒是沒見過飛蛾。」紀不妄抬頭看著覆蓋琉璃瓦的高牆。 藍一郎道:「飛蛾跑來皇宮作亂,又選在濃霧大作的清晨出沒,這事確實很不尋常,小的亦深感奇怪,但尚不止如此。那種飛蛾相當罕見,體積特別大,顏色很鮮豔,體綠褐色,體背略呈棕褐色。頭胸兩側具灰白色絨毛,背線兩側有橙黃色縱線,猛一乍見,會令人覺得很猙獰。小的以前在鄉下雖曾偶遇過,但入宮十幾年,卻是首見。事後小的曾查閱書冊,得知那種蛾叫做雀紋天蛾,又名日斜天蛾,主要寄主有葡萄、爬山虎、長春藤、虎耳草、繡球花、刺槐、榆樹等等。」 這番話對案情大有裨益,紀不妄趕緊拱手作揖:「公公有心了,紀某銘記於心。」 「不敢、不敢!」藍一郎連忙回禮道:「純屬個人興趣,大人切莫折煞小的。」 「叔!這都已經過了七天,草都長長了,能瞧出什麼嗎?」小方湊上來插花。 紀不妄道:「你跟著我辦過好幾件案子,勘察命案現場,是辦案人員不可或缺的一環。當然啦,此處絕非命案現場,而是兇手選來做為陳屍的地方。除了想讓人發現之外,怕是另有含意。否則兇手為何要如此大費周章,選擇坤寧宮的後牆。」 藍一郎心下一驚,「大人言下之意,莫非懷疑兇手是衝著牆裡那位主子而來?」 紀不妄道:「這是一種可能,但也有可能是故佈疑陣。」頓了頓,他注視著牆根下的草地,又說道:「當天濃霧大作,草地上肯定佈滿露水。而兇手將屍體放在這裡,不可能是用丟的,勢必得踩到草地上。這方面,公公是否有所發現?」 藍一郎想了想,猛地伸手指著兩叢杜鵑花間距的草地:「就是這裡,草有被踩過的跡象,看起來像是一雙腳印。但從花徑走過來的時候,小的有留意到,草地上佈滿露珠,並未遭受破壞的痕跡。依此看來,兇手多半是抱著屍體縱過來。」 「公公也很會推理啊!」紀不妄笑著讚美。 「多虧上回察看字跡時,小的從紀大人身上學到一點點。」藍一郎很謙虛。 「這能說明什麼嗎?」能暢所欲言時,小方絕不虧待自己的嘴吧。 紀不妄笑道:「說明兇手的輕功不俗,咱們也算小有收獲。」 「啊!」藍一郎忽然低呼一聲,很興奮地說:「紀大人!小的突然又想到,蔡太妃娘娘身上的衣服,並無露水。這豈不說明,她被擺在這裡的時間,不會太久?」 紀不妄道:「由此看來,兇手多半知悉,公公會在清晨經過這裡。」 藍一郎道:「小的去御膳房時,若是走西大道,由於覺得這條過道的花樹很怡情,空氣飄散著淡淡的花香特別好聞,所以都會選擇從這裡行經。這個習慣,小的已經沿用多年,宮中幾乎人盡皆知。可如今看來,還是改一改比較妥當些。」 紀不妄道:「改了也好。有些居心叵測之人,擅於利用人們的固定習性下手。」 「師傅!我回來了!」 小敏子飛奔而來,很開心嚷道:「游嬤嬤很大方,硬塞給我兩個金元寶。」 聞言,眾人皆莞爾。 藍一郎道:「小徒以拐騙生財,倒讓紀大人見笑了。」 紀不妄道:「你們身居宮中,服侍的雖是皇上,卻隨時都可能遇上王室要員。內侍們人微言輕,動輒得咎,必有不足為外人道的苦衷,更避免不了身不由己的困境。如何化危為安,乃是保命之道,若能藉機發筆小財是本事,何樂而不為吶。」 藍一郎道:「紀大人宅心仁厚,願為小人物著想的胸懷,一郎感佩。」 紀不妄說:「公公謬讚了!紀某雖出身殷實人家,卻遭逢變故跟姑姑流落到皞城,鎮日與一群小人物生活在一起。今日紀某蒙受皇恩,在此收穫頗豐,全賴公公細膩的觀察力和驚人的記憶力。接下來紀某想前往廣寒宮一探,有勞公公帶路。」 聞言,小方趕緊說:「叔!咱們摸黑前來皇城,現在太陽都曬屁股了,你忙昏了頭不知餓,我都快餓扁啦!」 「方爺說的極是。」說話的不是藍一郎,因為聲音十分甜美,悅耳動聽。 彷佛黃鶯出谷從月洞門飛過來,只見皇帝的貼身女官,一身紅裙翠袖,嫋嫋婷婷行過來對著紀不妄一福,朱唇輕啟緩緩吐出玉音:「夏荷見過紀大人。俗話說,皇帝不差餓兵。奴婢奉命前來,已在前方亭閣備妥早點,請大人移駕用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