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的女兒（1）

    加百列再次從沉睡中醒來。經過前兩次的冒險，加百列已經能習慣於這種不同世界的變換。

    她睜開眼，入目是一望無際的藍海，像是美麗的麥子花花瓣，閃耀且明亮，又像玻璃一樣刺痛她的眼睛。

    海水不停翻滾著陽光。加百列伸出手，企圖遮住這刺眼的光芒。她的身邊不停搖擺著一群顏色各異的海珊瑚，似乎是在好奇眼前這位海國最尊貴的公主的變化。

    加百列用了好一會才適應自己呼吸的方式。就像正常呼吸一般，從鼻腔吸入海水，從中析出氧氣，再從皮膚表面透出海水。

    她現在所處的這個童話世界，是海的女兒裡的故事。裡面那無惡不作的大壞蛋，正是那位將小人魚的美妙歌聲奪走的老巫婆。

    加百列匆忙跑到一塊乾淨得發亮的大理石前照著鏡子，看到裡面的自己並非一副醜陋的模樣，稍稍放下心來。可是，如果自己不是壞蛋巫婆，那又會是誰呢？

    眼前，一條小魚吐著泡泡原地轉了一個後空翻向加百列行了個禮。加百列腦子一動，看向自己綴滿漂亮珍珠寶石的粉藍色魚尾，無奈歎了一口氣。

    主為她安排的後事，真是讓人難以捉摸。還有什麼能比變成一個泡泡去世，更加夢幻且悲哀的呢？

    加百列重整旗鼓，看著大理石鏡面中投映出來的自己，頭上戴著一個美麗的白色百合花花環。這是人魚公主成人魚式的特權。在年滿十五歲這一天，可以浮到水面上去探索神秘的人類世界。

    可加百列是誰呢？她都快過了近兩百年的人類生活了。

    雖說這兩百年對於天使來說不過是兩天的辰光，但加百列至少經歷過了，所以現在的她並不怎麼期待見到海上的風景。但她還是搖曳著粉藍色的尾巴，像一個輕盈的水泡，緩慢浮出水面。

    彼時，太陽才剛剛落下，雲朵就像是玫瑰與黃金一般燦爛甜美，耀眼，膩人。淡紅的天空中，太白星明亮閃爍在當中。空氣十分清新柔和，海面也十分平靜沒有一絲波紋。

    遠處，一艘三桅船上閃亮著幾百盞各式各樣的彩燈，甲板上的音樂與歌聲融成一片。人們歡聲笑語，載歌載舞，慶賀著他們的王子十六歲生辰。

    天上，是五彩繽紛的絢爛焰火。從人群中走出來的，是他們國家裡最漂亮的王子。

    加百列對人類的生活其實並不如何感興趣。但當她看向那張被簇擁在人群中間的王子熟悉的面孔時，美色讓她停緩了尾巴搖擺的速度。

    那是無法用言語能完全囊括的美貌，無論用什麼詞彙，在那位王子面前，俱黯然失色。加百列搖晃著自己的腦袋，企圖讓自己從中清醒過來。

    加百列知道，一旦她遵從本能，便會瘋狂愛上這位人族的王子，隨後為他癡，為他瘋，為他狂，為他背叛大海，為他化為泡沫。

    要加百列為別人的愛情唱出淒美的讚歌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更不要說這份愛情是建立在自己的性命之上。所以當海水變得不斷洶湧，天上大朵大朵烏黑的雲團聚攏時，加百列只是遠遠看著，並未靠近。

    天際劃破一道巨響，雷聲乍然割破天空的幕布，現身於歡聲笑語的人們的頭頂。那一瞬間，加百列仿佛看到眾人臉上淒慘的神情。前一秒還在開心跳著舞，後一秒便為了一件救生衣，一個救生圈爭得你死我活。

    那艘漂亮的三桅船在大海的神威下顯得是那麼得不堪一擊。一瞬間便被虛空撕裂，木板四分五裂四散在海域各處。加百列小心躲避著那些尖銳的碎片，她的目光，從始至終一直停留在那位美麗的人兒身上。

    加百列憐惜地看著對方。雖然很心疼這樣一個美人殞沒，但比起美好生命來，還是自己的更加值得些。

    等到王子在海裡掉落得更深了些，加百列這才搖晃著她那粉藍色的魚尾巴，好奇湊近到王子跟前。確實很美。加百列心想。

    但這份美也僅止於此，到此為止了。現在加百列要趕快回到自己住的地方去了。她嘟著嘴，在水裡吹了個不大不小的泡泡。這下變成泡沫的另有其人嘍！加百列在心內唏噓道。

    就在這裡，王子忽然睜開了他那雙緊閉的眼眸，把眼前的加百列嚇了一大跳。救我。王子無聲求救道。對方的眼神顯得是那麼可憐無助，幾番掙扎後，最終歸於平靜。

    其實只要不去主動和巫婆交換自己的聲音，還有妄想得不到愛情就會化為泡沫的雙腿，她的命運就會改變吧！這麼想著，加百列的尾巴在水裡打了個漂亮的轉後，這才拉著王子游上了岸。

    清晨來臨，海上的風暴已逐漸歸於平靜。火紅的太陽緩慢從東方升起，王子慘白的臉也在這溫暖的光束下逐漸恢復血色。但對方的眼睛仍是緊閉著，沒有一絲要睜開的感覺。

    不遠處，矗立著一座十分漂亮的宮殿。這已經是另外一個國家了。伴隨著一陣悠揚的早鐘聲，許多年輕漂亮的姑娘從中走了出來，正要經過這邊。

    很快，人群中的某個幸運女孩將要冒領下加百列的功勞，隨後和王子幸福快樂的生活在一起了。加百列沒忍住，輕輕在渣王子的胸口處錘了一拳。

    伴著人類女孩腳步的臨近，加百列正準備離開。她是一條來自深海裡的人魚，不能被人看到她的尾巴。不然，很有可能會被裝進水晶展示櫃裡，一年到頭被人參觀個不停。

    但就在這時，王子突然醒了過來，並且緊抓著加百列的右手。他的目光如炬，殷切問道：美麗的姑娘，是你救了我嗎？

    加百列想不通一個溺水的人哪來這麼大的力氣，她都感覺自己的手腕要被箍出一個淤青來了。不是。可以放手了嗎？她回答道。

    王子這時卻又像個孩子似的，倔強著不肯放手：不，你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