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卦
第一章 卦
在楚何渊看来,叶霜乔纠缠上他的理由荒唐得无以复加。 叶霜乔说,他是她的福星。她师祖曾为她算过一卦,说她命里有颗福星,稍纵即逝,要她一定好好把握。一旦缠住了这颗福星,此后一生,便都顺风顺水、意气风发。要是错过,轻则颠沛流离,重则小命不保。 楚何渊嗤之以鼻,也不知是什么江湖道士,胡乱吓唬小姑娘。 一边提起茶壶给自己续了杯水,一边漫不经心的嘲讽:也有大师曾为我起卦,他说我今年有个劫数,万万不要靠近陌生人才好躲过。 叶霜乔听得认真,眼睛都不眨一下,映着他身后的烛火,晃得楚何渊失了一瞬的神。语气轻快:那正好!我武功好,可以保护你度过这个劫。 楚何渊的侍卫十夜都看不过眼,这姑娘一双眼睛长得这么灵动,怎么脑筋这么死板:这位姑娘,你不就是个陌生人,说不定你就是那个劫呢? 叶霜乔被问得哑了声,摇了摇头,最后不甘心的追问:那给你算卦的师父,是哪个派系的?我的命星端庄的很,怎么可能是劫难 楚何渊摇了摇头,无语至极。第一次听说有人用端庄形容自己的命星,还问出派系,看来那骗子没少下功夫,她傻到这个份上,也不知被人家骗走了多少钱。 摇了摇头,决心这样的小傻子,还是离远些好。 可楚何渊没想到,一个人脑子傻,但不影响她轻功好。 等他和十夜发现自己被跟踪时,都已经进了客栈。 叶霜乔侧侧身,就顺着他推开、但因见着她出现而惊讶、一时忘了继续动作而敞开的门缝进了屋。 这下楚何渊是真的有点生气了,脸色瞬间沉了下去,薄唇一抿,堪堪压住胸口那点怒火。 十夜了解自家主子,他一贯讨厌这类没有规矩、不知礼数的,偏教养又不允许他把怒火倾泻在这么个弱质女子身上。 于是十夜站出一步,替主子训斥:你一个姑娘家,这么跟着个陌生男人登堂入室?怎么,想给我们爷做个暖床的丫头? 这话说完他就有些后悔。他做多了江湖任务,习惯了口无遮拦粗俗直白,刚刚一时嘴快,再去瞟主子的脸色,果然更黑了。 没想到还是叶霜乔为他解了围。也不能说是解围吧,主要是突出一个牺牲自己,成全了他。 只见叶霜乔一双秀眉蹙起,好似相当认真的思忖了片刻,而后郑重的点了点头。 楚何渊和十夜都还没咂摸明白这点头的含义,就看见小姑娘用行动肯定了他们难以置信的猜想她把佩剑往小桌上轻轻一扔,便爬上了屋内唯一一张床。 见楚何渊不动,一边解着领口繁复的花扣一边问:不来吗? 楚何渊深吸了一口,想,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按住她已经下移解到腰带的手指,语气幽深不明: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你没听过么? 叶霜乔看他时,头轻轻歪了歪,目光清澈,明明是妖精一样妖艳的脸,偏神态纯真的像婴儿。 师父说,我长得很漂亮,这天下的男人会想睡我,即使丢掉性命也在所不惜。你不是吗? 语气太过稀松平常,甚至微微有些真诚的疑惑。让楚何渊一腔的脾气没法对她发出来,只能把心中郁积的闷火都推到这yin词乱语的始作俑者身上。 你师父叫什么?怎么教你这种东西! 叶行。一板一眼的回答,说不清她究竟是在拿他们寻乐子,还是真的对这世界无知。 楚何渊怔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听到的名字,瞳孔震了震,连声音都染上这份抖:是那个叶行? 不怪楚何渊震惊,会称那个人为叶行的,实在少之又少。 人们以他独步天下的回雪剑为他冠名,称他叶回雪,或者雪魔。 叶行此人,好恶随心,武功又绝顶高强,杀人无数,妇孺孩童皆不能幸免,江湖上处处有他的仇家,武林中人谈起他义愤填膺,必唤他一声雪魔,称一句人人得而诛之。 可偏他生了天底下最妙的一双手,持剑一绝,行医亦绝。他医好过的疑难杂症无数,医法用药也都相当的多变,好些是常人未曾听过的偏奇招数,偏偏有效得很。有名医不肯相信,一口断定他必是用毒,才能吊住那些将死之人的性命,可最后也没查出个结论。因此,想求他妙手诊治的人,也并不少,需得恭恭敬敬的称一句叶回雪、叶先生。 她竟是叶回雪的弟子。 也难怪。有这样乖僻不通人意、黑白善恶不分、杀人救人全凭喜好兴致的师父,也难怪叶霜乔被教导得这样不成体统。 这么想着,心里倒生出几分可惜。 看起来聪明伶俐的小姑娘,偏落到了这样的人手中。 楚何渊身份高贵,从小接受的教育便是喜怒好恶不可形于神色,心中所想千万,挂到脸上也只是轻轻蹙了蹙眉。 叶霜乔盯着他眉心那道浅淡的折痕,也学着他的模样,一双秀眉拧了拧,试探着出声:你好像不高兴?你和叶行有仇? 随即又赶快把双手举高,示意自己毫无威胁:寻仇可不要找我,我已经叛出师门了。 楚何渊后来想起此刻的心软,没把叶霜乔绑起来,而是把她留在了身边,想要好好规劝,不知该说幸运还是后悔。 · 除了叶霜乔这个人诡异又不寻常,她的武功也很独特。 楚何渊第一次见识,是在收留她的当晚。 虽然决定了留下叶霜乔,可这客栈没有空余的房间,两男一女,怎么睡就成了问题。 十夜不愿睡到楼下,叶回雪的徒弟,就算叛出了师门,又会是什么好东西?他一走,说不定就要捅主子一刀。他必须留在房里好好保护主子。 楚何渊无奈的叹了口气:十夜你再去要一床被褥,我和你一起打地铺,叶姑娘睡床吧。 说话时折扇抵在腿上,恰好压住挂在腰间的玉佩,端地一副世家公子翩翩君子的做派。 十夜不乐意,这野丫头什么身份啊,也配他主子让床?因此动作磨蹭,不肯轻易出门招呼店家。 叶霜乔似是不在意他的抵触,轻声笑笑:不用这么麻烦。 伸手解下缠在腰间的软鞭,一端系在梁上,另一端绑了匕首,被她轻轻一掷,扎进了墙里。 这鞭子像条挂衣服的软绳,横开在房间中央。 她一翻身,就躺到了这横绳上,摇摇晃晃,却不见掉下来的意思。 声音从上方传下来,有些空荡荡的:古墓派的武功,师父教我的。 古墓派?十夜在江湖上行走多年,也未曾听过这个名头,猜想是个乡野小派。可这一手却很独特,创造这一招的人想必轻功不凡,竟一点名头 十夜看她这一手,纵使他行走江湖多年也未曾见过,何况还提出个古墓派,更是闻所未闻,心中对她的戒备更盛,从桌上收了她的佩剑,放到了自己枕头下面。 这样正好,世主子,睡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