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曾经沧海难为水。
83.曾经沧海难为水。
两人在壁炉前相拥而卧,罗伊又开始给韩韵绮讲故事,就像他们曾经在神殿里那样。 他不愿意跟她说近来的种种艰难缠斗,说的还是瀚金帝国那些三千多年前的故事。 韩韵绮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记得罗伊的声音一直在她梦中萦绕,低沉而温柔。 叫人不想醒来。 可第二天韩韵绮很早就醒了,悄然爬起来煮了咖啡,一边喝一边对着窗外看了很久的雪景。 窗外的雪已经停了,幕天席地的白茫茫覆盖了整片大地。 罗伊还在睡着,大概是因为热,脸色红扑扑的,又乖又可爱。 不管在人前、在谈判桌上是什么样,他在她面前,永远都是眼前这个柔软敏感的样子。 她后来就索性坐到他身边,低头盯着他平静的睡颜看。 在迦利亚的时候,他能不能睡得这么平静呢? 应该是不能吧。 她忍不住想。 哪怕把全世界的糖都搜罗来给他,恐怕也不足以盖过他心里的苦。 罗伊醒来时恍惚了很久,有点分辨不出自己在哪儿,盯着韩韵绮看了一会儿,才情不自禁地露出一个笑容。 她将手伸进毯子底下,摸了摸他左侧肋骨上的伤,问:还疼吗? 他乖乖地摇头。 她微笑了一下,那我带你去个地方好不好? 他没有问要去哪里,就点头说好,然后对她伸出胳膊,小声问:很着急吗?不着急的话再陪我躺一会儿好不好。 他看向她的眼神单纯而期待,她点点头,掀开毯子钻进去,搂住他说:不着急我 话到嘴边,她却突然停下了。 不知道是因为小木屋这个暧昧的氛围,还是因为他温热的体温,她觉得自己心底的某种感情突然被唤醒了,一股强烈而炽热的暖流从左胸出迸发出来,在她身体里横冲直撞。 醍醐灌顶的一瞬间,她意识到自己想说的是我可以哪里都不去,一直在这里陪你。 驱使她这样想的那股感情绝不是同情,也不是温情,而是毫无疑问的、浓烈的爱。 她哽咽着吞了下口水,接着便整个人都僵硬了。 她意识到自己其实很想让时间停在这一刻,很想让外面的世界整个消失,只留下他们两个人。 她曾经有无数次机会可以说出这些话,可是现在 晚了,一切都太晚了。 罗伊凑过来抱她,把脸埋在她肩上,贪恋着吸了一口她的气息,又长长地、惆怅地叹气。 她喉头发哽,说不出话来,只能脱光了自己的衣服,跟他紧紧拥抱。 言语无法表达的感情,只有体温可以。 那是忧伤,是不舍,是曾经些许犹豫就再也回不到从前的复杂情愫。 她欠起身来,低头吻他的眼睛眉骨。 轻如羽毛的吻挑起了他心底的痒,还没等他出声,她便已经吻住了他的唇。 他觉得她的吻似乎变得不太一样了。 除了记忆中的挑逗与旖旎,她似乎还在吻里加了很多珍重与悲伤。 Roy她叹着气叫他,声音微微颤抖。 细细密密、持续不断的亲吻间,他觉得自己似乎尝到了一股咸咸的液体。 好像是她的眼泪? 可是她没有给他确认的机会,只是避开他的唇,侧头把脸埋到他肩上,一边轻舔他敏感的耳垂,一边将手探进他底裤里。 他匆忙将她作怪的手拉出来,喘息着说:不、不要 习惯了这种欲望的满足,他还怎么回到孤独一人的世界里? 眼下的片刻欢愉,无异于饮鸩止渴。 韩韵绮的动作怔了怔,随即便很配合地停了手,轻声宠溺地说:好你不想要,就不要 她于是只是再度紧紧拥抱他,接连不断地吻他,像是想把他印刻在自己身上似的,极度用力而专注。 她心底的波澜早已超越了rou体的欲望,因为她想要留住的并不是身体的高潮,而是他整个人。 一分一毫,一生一世。 然而他不属于她,她错失了把他永远偷走的机会,现在就要把他还回去了。 赖到中午才起床,韩韵绮要带罗伊去的,其实是后山的滑雪场。 还没到滑雪旺季,游客不多,韩韵绮事先约好的滑雪教练开着雪地越野车来接他们。 你不是说跟我说过,小时候很想滑雪吗?我后来才想起来,其实以前滑雪的时候,就见过有残障人士用那种专门的雪椅滑雪的。路上她比划着跟罗伊解释,就像是在单板上加了一个小凳子,坐在上面,就可以像正常人一样往下滑啦。 罗伊半信半疑地看了看她。 到了雪场,韩韵绮把他交给了滑雪教练,自己则先一步换好装备,踩着单板沿着雪坡一路飞驰了下去。 等她坐缆车回到出发点时,罗伊才刚刚换上装备,大致学了一遍动作要领。 韩韵绮看得出他极其紧张,他坐在低矮的雪椅上抬头看看她,连眼神都有点僵硬了。 她没有劝他,只是再一次出发,一骑绝尘地冲到了半山腰上,才侧身停下雪板,远远地对他招了招手。 她的动作干脆利落极了,潇洒得仿佛一只飞鸟。 隔着雪镜,他看不见她的表情,只是直觉她在对他笑。 罗伊咬了咬牙,又跟教练反复确认了几遍动作,才战战兢兢地往下滑。 韩韵绮给他挑的当然是最简单的雪道,坡度很缓,他几乎是一路蹭下去的。 可离她越近,他就越是心急,情不自禁地加快了一些速度,最后不出所料地没控制住身体,几乎是滚了几圈,滚到她身边的。 他刚异常狼狈地躺倒在雪地上,韩韵绮就到了他身边,半跪下来摘掉两个人的雪镜,俯身拍拍他的脸颊,笑着对他说:你好厉害,第一次就可以这么顺利地滑下来。 罗伊的脸蹭得红了,被周围的雪地一映,显得分外羞涩。 周围没有别人,她分腿跨在他腰上,轻声问:滑雪好玩吗? 罗伊沉默地点点头。 她笑笑,又问:世界上还有很多好玩的事情,只有好好地活着,才能体验到,是不是? 他想到自己昨晚说过二十五岁就自杀的理论,不禁羞赧地再度点头。 接着她的声音变得正经了些,Roy,我还欠你一个答案没有给。 或许是雪地刺眼,又或许是她的目光太过撩人,他不敢跟她对视,而是缓缓闭上了眼睛。 于是她的声音就愈发清晰,一字一句地灌入他耳眼,又流到他心里。 Roy,遇见你,是这辈子发生在我身上最神奇的一件事虽然这辈子还没有过完,但是我已经可以这样断言。你是那么特别,那么优秀,你的光芒超过我认识的所有人。但很可惜,我们俩的人生轨迹差了十万八千里,你有上天给你的使命,我不能束缚你,也不能阻止你。能帮你做的事,我已经都做完了。以后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远远地替你祈祷,希望你能平平安安的。你是这么了不起的一个人,将来一定会有千千万万的人崇拜你、记住你,我很高兴你的第一次,都给了我,也很高兴,跟你经历了那么多这样就已经足够了。 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也许是雪地里太冷,他觉得自己的思路停转了,迟迟无法理解她这番话。 她脱了厚厚的手套,低头捧住他脸,指尖缓缓抚摸他的脸颊,珍重中带着几分冷静:也会有很多人喜欢你的,回迦利亚以后,记得找一个 她犹豫了一下,似乎不知道应该劝他找一个什么样的人。 她想对他笑一笑,以证明她确实是像自己说的这样豁达冷静,可心底泛起密密麻麻的痛,像无数片碎冰似的,扎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他睁开眼睛,湛蓝的双眸映着同样湛蓝的天空。 他对她微笑,英俊无比的脸庞让周围的每一片雪花都黯然失色。 他平静地摇了一下头,轻启双唇,对她说了七个字。 他的中文依旧好到与他这张脸深深违和,那七个字仿佛是从他心底里迸发出来的,像是酝酿了很多年的陈酒,深沉而浓烈。 曾经沧海难为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