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东行

    陈绯燃拜别了那位素不相识却一副好心肠的老人，一路顺着他的指示向东行走。蜀地素有聚宝圣地之称，四面高山林立，猿猱难度，飞鹤难越。从青州往峨眉行进，一路上地势走低又升高，景色也随着山势不同而变化重重。

    陈绯燃自知体力不足，专挑官道、栈道这些好走的路下脚，粮食不够了便去最近的城镇采买一番。就这样竟也在半个月内赶了几百里地，约莫很快便要到峨眉山地界了。

    这日，按照惯例陈绯燃又来到城镇补给粮食。甫一进城，便觉得这个地方烟火鼎盛、人声如沸，全然不似其他城镇那般平静幽闲。这城镇叫做阳乐镇，原是早年间在峨眉山脚下敲凿石块、加工石砖以供官府工造使用而兴盛的小城，自乾元三年后便元气大伤，城中粮食入不敷出，许多原本住在此处的工匠连同家属纷纷逃亡外地。如今只不过过去一年，即便此地状况有所还复也不应该如此华盖云集、肩摩毂击才是。

    陈绯燃心下疑惑，便去向街边卖花的老人打问。那老人看她虽只身着普通青布长衫，却眉目生辉、气质清灵，不由心生好感，便也和煦告知她此地奥秘。

    原来，十年一度的武林大会将于谷雨时节在峨眉金顶举办，峨眉派掌门宽悔师太邀天下十五派的高阶人士和杰出弟子前来与会，同襄盛举。天下有名有姓的豪富、文人也都携仆带友，纷纷往峨眉山赶来，只为一睹当世绝顶高手的飒爽姿态。

    这便是了。陈绯燃心里暗道，阳乐镇只为一数百人口居住的小镇，居民们不务餐饭蔬食、不理杂工百业，街面上却兴建了许多豪华奢侈的酒楼客栈、红院青楼，想必是为那些达官贵人们服务的了。

    这边她还沉浸在思绪里，那卖花的老人却将她袖子一扯，往街边低头站定。陈绯燃为这动作吃了一惊，往西边一瞧，才发现是一队奢丽的车队正沿路行进。这车队以二十多名秩序井然的黑甲武士打头，后面跟着贴饰金箔的香车，香车两侧乃是两名长相俊秀的青衣小厮，一人捧着香炉、一人持着净瓶，步履悠闲、姿态稳妥、面色安然，始终与路边众人保持着恰当的距离。

    陈绯燃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低声问卖花的老人：他们拿的香炉和瓶子是何物？莫非是什么有大用处的宝贝？！那老人虽半世都生活在这闭塞的小镇，这段时间却也见了不少世面，在酒馆里也听人聊过几句，那香炉里焚的香都是什么沉香、檀香的，我猜大约是主子们嫌弃街边味道浑浊，因此取来去味的吧。那净瓶的水，听说啊，都是精心用药材花朵泡出来的，是主子们用来抑制尘土的。大户人家，果然如传说中一般讲究啊！

    陈绯燃听了这老人家的解释，不由得心中暗诽，不过一炉香、一瓶水罢了，哪里就能抑制整条街的气味和尘土？恐怕又是豪富人家附庸风雅的手段罢了。

    她眉目间流露出漫不经心的神色，动作也不像其他人那么恭敬，只是定定站立在街边，目送这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车队鱼贯远去。

    街头的静默随着车队的离开打破，方才低头站立的众人重新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无不憧憬羡慕地分享方才偷偷窥见的姝丽景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