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沉渊

    壹

    这天夜里云层厚重，把月亮遮得严严实实的。

    四下没有灯火，陈邕也不敢用法术照明，只能小心翼翼地前行，时不时观察周围的风吹草动。

    他本是奉赤巅宫宫主之命来参加长明宫的宴席的。临行之前，宫主交代他务必要探探长明宫的底，如果可能的话，最好把他们宫的神器也带回来。

    他想到此，苦笑着在心里默默道，他连神器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再说这位长明宫的宫主。

    长明宫位列四座神宫之首，宫主是三年前在圣女死后由护法升上来的。自从神明和大祭司接二连三地隐退之后，四神宫已经只剩下了表面上的和气，暗地里没少互相使绊子。但是长明神宫依旧稳稳地坐在首位的交椅上。

    陈邕在方才结束的宴席中远远见了长明宫宫主谢沉渊一面，对他的印象有些特别，倒是说不上好或者不好。

    这位宫主容貌长得极好，以他纵横多年的阅历来说，即便是不分男女排个美人榜，谢沉渊也能稳稳地占据第一。尽管他的相貌可以用美来形容，但是整体并不女气。如果一定要挑一个词来形容他的气质，大概是邪异。

    陈邕脑海里有什么一闪而过，没错，是邪异。他现在回想起来总觉得哪里都很古怪，当他看见谢沉渊的那一刻有一种无法挪开视线的感觉。修炼多年，他大多时间是个清心寡欲的人，对外貌并不怎么看重，更遑论这还是个男子。

    靠近目的地，他背后的冷汗哗啦啦地流下，呼吸也渐渐粗重，不知是不是错觉，连脚下的步伐也沉了不少。

    他站在宫殿侧面，不敢乱动术法，屏息凝神打量着宫中的情况。

    这座宫殿里漆黑一片，没有半点光，像一只在黑夜里蛰伏已久的巨兽。

    陈邕悚然地回忆起来，他分明记得这是谢沉渊自己的宫殿，也是亲眼看着他走进来的，难道是他睡得比寻常人都要早？看他那张白嫩小生一样的脸，也不是没可能。陈邕在心里安抚自己。

    陈邕强迫自己静下来，走到宫殿门口，掏出一个小符咒贴了过去，没有任何反应，像把一粒沙投入了大海。

    他有些惊讶，这位谢宫主对自己还真是自信满满，竟然连休息的地方都不设任何禁咒。

    唔

    一个细得像猫叫似的声音钻进了陈邕的耳朵里，他及时躲进了柱子后面，用眼尾余光往身后看。

    宫殿里还是乌漆嘛黑的一团，一个人影也没有，仿佛刚才只是他的错觉一样。

    陈邕松了口气，警惕地敛着气息前行。

    阁下再怎么说也是我请来的，倘若有事相商，不如正大光明地来，何必如此？这道声音仿佛从极远的地方传来，有点模糊幽远，但是陈邕一下子就分辨出了这琳琅碎玉般的声音，正是谢沉渊的声音。

    谢沉渊的话里分明平平淡淡的，不带半点波澜。可陈邕却听得肝胆一震，恐惧没过了他的身体，悄无声息地放大，企图将他吞噬。

    太邪门了！

    陈邕想说话，却发现他发不出一点声音来。

    砰的一声，他的视野一下子明亮起来。

    也只有一下子，他双眼一痛，猛地跪在了地上，捂着眼睛，血珠从手指的缝隙间淅淅沥沥地下渗。

    陈邕看不见了，眼睛痛得厉害，可连一声呻吟都发不出来。

    他的脑海里还留着失明前的一刹那眼前的场景。

    金色的光芒一时间像海一样汹涌，海的尽头，有一层薄纱帘幕，他看到了一个影影绰绰的身影，袅袅婀娜，那是个女人的影子。

    你来的挺是时候。男人的声音又轻又凉。

    紧接着，陈邕感觉到他除却听觉的五感和意识在不断地流失，他瘫倒在地上，任由生命逐渐消逝，无能为力，甚至连思考的能力也被剥夺掉了。

    算了。他无比清晰地听清了男人的声音。

    无形的掠夺生命里的力量停住了，陈邕惊喜地咧开了嘴，以为谢沉渊要放过他。然而在下一刻，他的两只手被细细的线提了起来，掌心不受控制地飘起了一团火光，他抬起手，狠狠地朝自己的天灵盖击了下去。

    他头颅碎裂，浑身浴火。

    啊！

    帘幕里的女人拼尽全力从喉咙里挤出了一声嘶哑的吼叫。她瞪大了双眼，眼里有惊恐有仇恨，直直地望着被火焰焚烧的人，像是要把这副惨相刻在脑海深处一样。

    她纤细洁白的脖子上爬上了几根骨节修长的手指，比起她的白，这只手白得近乎透明，又过分精致，不像人类的手。

    嘘。谢沉渊掐着女人细软的腰肢，长发垂落在她的肩头，表情冷淡，俯视着她惨白的脸，眼尾微勾，眼里涌起了黑雾。他下身狠狠地撞进她的身体里，认识他吗？

    女人忍着那股令人战栗的酥麻感，咬紧了唇，杏仁似的眼睛里浮着一层薄薄的水光，眼神却恶狠狠的。

    她悔不当初。

    如果可以回到过去，她一定不会再把他留下来。

    怀言，你真是个固执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