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第三回
不多时,先生一手持着手杖,一手抓着女子的手腕从屋里出来了。裴元与他相视颔首,遂同东院的小厮站在檐下目送二人离去。 待莲青的行衣与月白的襦裙在摇曳的浮光掠影里愈行愈远,躬身的小厮们对了一眼,这才缓缓将头抬起,摩拳擦掌上至裴元身侧,大少爷,今日之事 今日之事?裴元拿扇子点了点额头,今日发生了什么事吗?遂径直离去。 小厮直起腰,瞥着那背影,登时变了脸色,啐道:快去盗香居通报二少爷! 是! 周府原称陈府,夫人死后,入赘的老爷换上己姓的门楣。府邸地缘好,祖辈在京里当了大官儿退下来,于是在宛陵繁华的中心盘下几亩宅子,就哪儿都近,距盗香居仅两条街而已,成年人的脚程,一盏茶就能到。 富贵儿在街角的摊子上随手拿了一个橘子,一瓣儿一瓣儿往嘴里塞,摇摇晃晃来到盗香居门下,将橘子皮往脑后一扔,大摇大摆走进去。 不一会儿裴泰便收到消息,当下竟未发怒,先是一愣,呆了一会儿,遂放下酒杯问富贵儿道:人醒了? 富贵儿抬眼瞟了瞟主子眼中的光彩,心中大喜,忙道:奴才当下见到也吓了一跳。躺了大半年的病秧子,大伙儿权当她是死了,眼见人老远逃命似的跑来,晕倒在跟前儿了才反应归来,又想起主子是怎样一个慈悲的心肠,便将姑娘就近抬回府上歇一歇。就姑娘那身子骨,咱哥俩好心呢,这要是旁人恐怕碰也不敢碰,可哪想大少爷他话锋一顿,他暗暗地叹气。 裴泰听到此处,冷笑一声,挑眉将眼刀飞过去,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擅自作主罢,还拿我的人情卖给周裴元,如今倒有脸来跟我哭诉。遂饮下一杯左右姑娘们手中的杯中物,笑道:到管事那里领了月钱就回家去吧。 富贵儿登时如受晴天霹雳,呆了半晌,反应过来,跪在他跟前哭天抢地,主子!这件事不是我的主意啊!是那个婊子告诉我的!我!我只是听从吩咐!主子!饶我一回,不会再有裴泰听着心烦,点门外几个小二将地上蜷缩一团的灰瘦拖了出去,扔在门口。 富贵儿拍拍灰尘爬起来,脸色一变,向小二的背影啐了一口,捂着屁股离去了。 而盗香居笙歌依旧。 果真是跟大少爷相关一丁点儿,二少爷便发作起好大的脾气来。怀里的姑娘一个取笑,一个又揶揄:哪里呢,我看还有秦夫人的关系在里面。 裴泰一惊,你知道? 我们倒也不想知道,不过您好歹也瞒着点儿啊。 他这一听乐了,一个抱着腰,一个携着手,哈哈笑道:瞒着,下回定要好好瞒着! 还有下回呢!姑娘故作娇嗔将柔荑打在他肩上,裴泰含笑接下,喜不自禁又灌了几杯酒下肚。 众人欢喜了一会儿,酒酣耳热之际,不知谁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也无怪咱们二少爷心心念念惦记了。 又一人兀自叹气,是啊,可只可惜嫁了个瘸腿的穷先生。 哪里是瘸腿先生这么简单,我见过的那些小倌可没一个能比得上秦先生那副容貌的。 长得好看有什么用?他可是主家的男人,就是赛了天仙去,总得有个活儿法。说着,姑娘吊起眉梢,媚眼如丝将视线落在裴泰胸膛上,缓缓上移,注视着他,白白净净,一副姑娘的样子,哪比得上我们二少爷,才像个男人。 裴泰听罢,薄唇一勾,一把揽她入怀,厉着眉眼阴恻恻笑起来,那个秦雍,呵,真当自己聪明,搭上了周裴元又如何?一个庶出的落榜秀才罢了,不久整个周家都会是我的,他拿什么跟我争? 底下一一附和。众人一杯紧接一杯,喝得兴起,转眼三更。 将将酒阑人散,席间有人又道:二少爷痴情,奴家也不好说什么,不过那厮说秦夫人逃命似得跑来却是真的,街上目睹之人众多,一说秦夫人是中了邪了,二说秦先生有克妻的命数。留春那片屋子本就不干净,这事儿,少爷还是小心为妙,切不可cao之过急。 什么不可cao之过急,一个病秧子,玩玩儿罢了,难不成我还要娶她过门?一面大笑,他一面摇摇晃晃回去了。 打更的号子随细长的身影在风里荡荡悠悠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