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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第五章



    目送着徐岩的车在拐角处消失,陈玉抬腕看了看任务前罗烨特地给自己配的手表。时间不到八点,她却已经有些扛不住困意。

    她已经很久都没在白天出去玩了。原本她打算吃完饭就直接回公司,可徐岩非说带她出去玩是老大给的新任务,带着她从海边到商场,从饭店到影院,最后甚至去游乐场坐了一次过山车。

    但是不得不承认,这么一通疯玩下来,遇到顾文先带来的慌乱差不多已经被她忘到脑后了。

    一切都会过去的。她按住胸口,跟自己说。

    路灯的光芒忽然一暗。陈玉还没察觉出异样,一只大手已经捂住了她的嘴。她唔唔叫着狠命挣扎,冷不防对方扳着她的肩转过身体,还没等喊出来,脖子已经被一把掐住。她瞪大眼,看清了眼前的人,心中不由一阵绝望。

    说!你和他上床了吗?顾文先低吼,强迫陈玉直视他的脸。陈玉无力地捶打着,脸被憋得通红。眼中闪过一丝恼火,顾文先松开了她的脖子,转而搂住她的腰,扣着她的头顶又问了一遍:说,你和他上床了吗?

    两人的鼻尖几乎碰在一起,过近的距离让陈玉只能看到顾文先灼灼盯着她的双眼。第二次质问的声音虽比之前低了一些,几乎有几分引诱的味道,但话里威逼的意味还是压得陈玉喘不过气。她整个人挂在顾文先身上,被迫仰着头,泪水顺着眼角流入鬓发,嘴唇颤抖着哀求:老师,我求求你了,你放过我吧

    顾文先怒极反笑:放过你?你把我变成现在这样,倒让我放过你?!走!

    他拉着陈玉一路穿过大堂到电梯前,几个住户狐疑地看了他们一眼,但都没说话。两部电梯先后打开,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挤进一间。顾文先扯着陈玉上了另一部,手掌一摊:钥匙。

    陈玉没动。顾文先咬了咬牙,手上一用力就把她甩到了电梯角落:我说

    我把你怎么了吗?陈玉突然开口道,冷静的语气让顾文先一时没反应过来。陈玉猛地抬起头,遍布泪痕的脸上写着明明白白的恨意:我把你怎样了,你说啊!把我绑在身边的人是你,控制我人生走向的人是你,囚禁我的人是你,让我去打开人生的还是你。现在你来问我和别人上过床没有,可是最开始难道不是你把我送出去的吗?!

    啪!手掌击在脸上的脆响。

    叮咚。电梯到达楼层的提示。

    陈玉歪着头,头发凌乱地横在脸上。她愣愣地看着眼前电梯内壁上一道细微的划痕,想,顾文先大概确实变了。他居然开始看重所谓的贞洁,居然开始动手打人了。

    电梯门隆地一声打开,顾文先转过身,站着没有任何动作,唯有清晰可闻的粗喘声暴露着他的情绪。陈玉直起身,吸了吸鼻涕,轻声说:我不会让一个会跟我动粗的人回家的。你走吧,以后别再来找我了。

    她理理头发,走到面板前打算按下一楼让顾文先回去,没想到顾文先抬脚卡住即将闭合的电梯门,俯下身冲她露出一个几乎有些残忍的笑:你以为你现在还能做得了主吗?

    说完,他拖着陈玉来到拐角处的房间,夺过陈玉的包找出钥匙开门,然后一把把她推了进去。

    陈玉心如死灰。这个房子是她在离开顾文先后租的,打那之后她就再没和顾文先来往过。现在看来,他不仅知道自己住哪个小区哪个楼层,连房间号都一清二楚,可见他从来都没想过要放过自己。

    顾文先按亮灯,像是到了自己家一样脱下西服,挂在门边的衣架上。他转过身,提着裤腿蹲下来,温柔地摸向陈玉红肿的脸:别跪在地上,凉。

    好像把她推倒在地的人不是他。

    陈玉觉得很累。她任由顾文先把她抱进浴室,放在洗手台上。男人的身高和她差了二十多厘米,俯下身的时候整个人都会被笼住。他拢着陈玉的头发在她头顶挽了个髻,随手拿牙刷固定住,然后矮身给她脱鞋。

    一天下来,尽管徐岩已经注意少让陈玉走路了,难得穿高跟的双脚还是有被磨红的地方。顾文先心疼地给她揉着,说:不是跟你说过,不习惯穿高跟就不要穿吗。你的个子虽然和我差了点,但是也不矮,没必要让自己遭这个罪。来,下来把裙子脱了,我给你洗洗。

    这个洗洗,说的显然不是裙子。带着体温的布料沿躯体滑落到地上,解开胸衣,脱下内裤,陈玉身上就只剩了左腕那只看起来价格不菲的手表。顾文先神色暗了暗,摘下来随手丢在地上,牵着陈玉到花洒下,冰凉的水激得陈玉立时打了个激灵。

    嘘。顾文先转了个身从背后抱住陈玉,低头让水都洒在他身上。待水渐渐热了,才面对着陈玉,捧起她的脸细细揩着。喷洒的热水落到他的鞋子上,裤腿上,他也不在意,只摘了眼镜挂在一边,抬起她的胳膊轻轻揉搓。

    陈玉静静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他的神色很专注,眼眉和睫毛上溅到的水珠在暖灯下闪着细碎的光芒,虽然已经年过四十,但这个角度看去,偏立体的五官仍旧好看。

    这不是顾文先第一这样给她洗澡。

    几个月前,她恍恍惚惚地从酒店回来,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昏睡了整整三天。三天里,除了几杯冷水,再没什么进到她的肚子。略微清醒些的时候,她也想着要吃点东西,但困意仍重,就一拖再拖,直到顾文先找了过来。

    那时候她仍睡着,朦胧间觉得有人握着她的手。睁开眼,顾文先眼睛有些红,看见她醒了,竭力扯出个笑容说:饿了吗?我给你熬了粥。

    喂陈玉勉强吃了一碗,他抱着陈玉进了浴室。她躺在浴缸里呆呆地看着顾文先,他那时的表情与现在一般无二。之后的日子,两个人难得的长久住在一起,顾文先像是个体贴的丈夫,一直照顾她的起居,直到

    你那个时候说的话,是真的吗?陈玉仰起头,不顾热水打得她连连眨眼,要放我自由,让我去打开自己,看看真实的世界什么的?

    顾文先的动作一顿。

    你连我找个男朋友的自由都不给我,这也算放手吗?陈玉接着问,水流交错的脸上也分不清淌下来的是水还是泪。

    顾文先脸色一变,抬起手愤怒地一拳锤在墙上,湿了的白衬衫下鼓起的肌rou格外明显:闭嘴!你居然还敢提这件事!说,为什么和那个男人连避孕都说谈到了,你们上床了吗?是他强迫的你还是你勾引的他?

    陈玉惨笑。她已经说了徐岩是她的男朋友,但是在顾文先看来,两人的亲密就是这种定性。

    就算我和他上床了又怎么样?你又不是我什么人,难道还打算浸了我的猪笼吗?陈玉嘶声喊。

    顾文先直起腰,冷冷地看了陈玉一会,拉开拉链掏出半硬的yinjing。

    吃下去。他压着陈玉的肩膀,强迫她跪下,并把阳具送到她嘴边,张嘴!

    我不!陈玉极力挣扎,两人拉扯间,外面突然响起当当的敲门声。

    顾文先按停了水流,侧耳听着。敲门声很规律,隔上一会就换成门铃响。来人似乎很有耐心,间隔了两分钟,五分钟,十分钟,还是没有离开的意思。

    顾文先脸上神色变幻,最后还是整理好裤子,把陈玉拉了起来。

    不是没有顾虑的。他毕竟还在大学任职,绝不能闹出强jian学生的丑闻。解开领带把陈玉的手绑在水管上,   他狠狠地吻了陈玉一口,半哄诱半威胁地说:不要出声。听话,你这里是我的,我不想让别的东西乱塞进去,懂吗?

    说完,他大步走出浴室。玄关处传来开门的声音,来人像是和顾文先说了两句什么,随后防盗门咣地一声巨响,隐约还能听到顾文先喊到一半便哑声了的痛呼。有人急匆匆地冲到卧室开门,静了一会后,浴室外有人开口:陈玉,你在里面吗?

    陈玉悚然一惊,疯了一样不顾被磨得通红的手腕,狠命要让双手挣脱出来。领带系得紧,她狠狠拽了两下水管,最后终于崩溃了。

    不要进来!她哭喊道,求求你了不要进来

    她不想让罗烨看到更不堪的自己了。

    我不会进去的。你别着急,我在这等你。罗烨沉默了一阵,说。

    情绪一旦爆发,就很难再收回去。陈玉委顿在地上,放声大哭。

    她想,这二十三年的人生里,她究竟做错了什么,竟会让自己走到爷爷最担心她会踏上的这条路?如果真的有阴司地狱的话,爷爷还会认她吗?如果连爷爷都不认她了,她还剩下什么呢?

    混沌初开,乾坤始奠。气之轻清上浮者为天,气气之重浊下凝者为地一如既往地,她哽咽着念着爷爷从小教她的东西,竭力让自己从悲痛中走出来。她起身,把嘴巴凑近手腕,用牙齿咬着那个结。嘴巴酸了,牙齿痛了,就继续念,缓过来了,就继续咬。

    日月五星,谓之七政,天地与人,谓之三才

    日为众阳只宗,月乃太阴之相

    绳结终于松了。陈玉把手抽出来,擦干眼泪,套上裙子,走到门边,却久久都没有转动把手。压住眼中又逼上的泪意,她咬咬唇,靠在门上,看着镜中模糊的自己。

    陈玉?罗烨试探着叫了一声。

    我没事。陈玉回答得很快,没事了。

    嗒地一声脆响,门板微微动了一下,罗烨似乎也靠在了门上。他轻轻吐了口气,陈玉几乎能想象到他仰着头吹出一道烟雾的样子。

    我飞机晚点,回来后发现你的电话怎么也打不通。他像是解释似的说道,只是语气仍旧淡漠,问了徐岩,他说送你回家了。我有点不放心,就过来看看。

    嗯。

    是白天和徐岩碰到的那个人吗?我打了他一拳,谅他也不敢声张。他停顿了一会,问,你有什么打算吗,要不要报警?

    不了。

    用我留下陪你吗?

    让我一个人静静吧。

    明天还能上班么?

    我尽量。

    那我先回去?

    再见。

    晚安。

    随着脚步声渐远,客厅门关上,屋子里陷入一片寂静。很久之后,才有低低的女声用平板的语气又说了两个字。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