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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歛魔丹錦

    

第二十八章 歛魔丹錦



    這日,星寧夕一人待在廂房內。昏昏沉沉,悠悠轉著夢境。

    山夆千回百轉,閃爍憂傷的眼神,道:「寧夕,你聽得見我麼你可知道,從以前我便萬分希望,你我只是鄉里一介平凡人,不用一步,便忍著生離,再一步,又憂著死別。寧夕,縱然萬劫不復,縱然天地傾廢,生靈塗炭,你我卻能相守一生,執手一世,入我地門,你可願意?」山夆向她伸出手,笑道:「寧夕,你說過天地之大,終有一處能容身,為了我,你來不來?」

    星寧夕淚濕了臉,想開口卻說不了話,他們早就不可能了,他還說這些做什麼?

    門聲響了響,夜闌敲了房門,跨了檻進來。幽沉夢境疾然消逝,她驚醒起身,心緒未平,見了夜闌,青著臉涼涼道:「你來做什麼?」

    夜闌淡淡一笑,道:「用不著每回見我便這般板著臉,你的傷藥,該用得差不多了,我拿新的來。瞧你這神色,還真是差得很。」夜闌走上前,落坐床沿。

    星寧夕一退,別過頭去,道:「謝謝謝總長,我這傷好得也差不多了,那藥怕是用不上,想來那藥甚是貴重,你還是拿回去吧。」

    夜闌哦了聲,歪著頭,興味盎然地瞧她,道:「是麼?我怎地聽羽竹說堂主日日換止血的傷藥,你那口子,一動便要淌血?」

    星寧夕低下頭,淡淡道:「你既知道了,那藥也拿回去吧,用了也是白用。要讓堂主知道你來這兒,定是不快。」

    夜闌看著她,一笑,道:「你不用堂主堂主的壓我,你道我當真怕他?我若霸道些,向她要了你,他恐怕要割愛的。」

    星寧夕怒道:「你!」

    夜闌見惹了她氣,有些得意,笑道:「行了行了。別這般咬牙切齒,當心傷口發疼。」說著,微斂了神色,靜道:「你的傷有些蹊蹺。讓我看看。」

    星寧夕聞言一楞,這女孩子家傷口豈是你說看就看,忙搖了頭。

    夜闌並不理會,她這身子早讓他瞧了淨,他倏然傾身向前,伸手便扯開她衣襟,見她左胸前一道仍血色淋漓的口子,透著黑氣。

    星寧夕一驚,猛然一退,扯動了傷口。她惱中恍然煞白,血氣當胸,眼神一暗,奪過夜闌腰間長劍,幾番重掌便打向夜闌。

    夜闌一驚,急急趨退,撞翻邊櫃,落了一地茶杯藥瓶。星寧夕一躍起身,持劍朝他用力刺去,]夜闌一掌擋開,劍已嚴嚴釘進牆裡。

    夜闌驚訝她這番陌生神色,道:「你?」

    廊外急響腳步聲,洛青疾入了房,後邊兒還跟了個忽和。洛青見狀楞了眼,喊道:「寧夕!」

    聞聲,她眼神兇光退盡,煞時一片清明,漸轉成驚訝與無措,急鬆了手,連步向後退去。她眼眸無辜的在夜闌與洛青身上輪轉,半晌道:「我我不是有意的。」,忽然意識自己衣衫凌亂,伸手拉上了衣襟,沾了滿手鮮血。踉蹌退坐在床沿。

    夜闌拔下長劍,收劍入鞘,向忽和與洛青揖道:道「長老,堂主。」他微微皺眉,卻看不出怒氣,深沉間顯得有些憂心。

    洛青急走上前,向夜闌落了個責備眼神。坐上床沿,盯著星寧夕染血殘亂的衣衫,道:「怎麼回事?」

    夜闌在旁靜靜道:「那傷口有異。她幾欲殺我。」

    忽和自後咳了一聲,道:「嗯,莫不是你又想輕薄人家姑娘。」

    夜闌仍是靜道:「她剛真想殺我。」

    忽和揮了揮手,道:「行了,你先出去。我瞧瞧丫頭。」

    「是。」夜闌又瞧了眼星寧夕,轉身出了房門。

    這自忽和來抵南城,還是頭一遭見他,星寧夕不自覺想起身行禮,忽和令道:「坐著,別動。」又趨前幾步,自桌上藥盒,翻揀了塊傷布遞給洛青,道:「先就外包著吧。」

    洛青接過,向星寧夕道:「忍著。」

    她伸手欲取過傷布,道:「我自己來」

    洛青無奈道:「你怎麼自己來,別動。」洛青替她捆上傷布止血,神色雖鎮靜,卻有幾分擔心。

    等洛青紮好傷口,忽和走至床邊,尚一臉帶笑,道:「沒聽青兒說過你火氣這麼大,那夜闌又惹你了?」

    星寧夕想起方才情景,有些發楞:「他說要看我傷口,扯我衣襟,碰疼了我,我惱中一片黑,等聽見三哥你的聲音,劍已抵在牆上。我不是有意的。我雖不喜夜闌總長,你和四哥的話,也是好好記在心裡。」

    忽和瞧她神色,眼神專注,半晌道:「丫頭,青兒說你受了幻劍之傷,五六日仍收不了口,我替你運點氣瞧瞧。」

    星寧夕奇道:「運氣?」

    忽和點頭吩咐道:「坐好了,別動。」說著,便催勁往星寧夕前胸輸去。厚沉如石的暖勁迎面而入,她頓覺鬆弛舒坦,如沐春風。惟左胸傷口下,刺痛異常,暗自湧動的氣勁,發狠推巨忽和。

    星寧夕一驚,心神不凝,想運氣挽勁,震得傷口濺血,濕透了傷布,當胸氣悶,亦嘔了口鮮血。

    ]洛青忙扶住她,抬眼急望忽和,道:「長老!」

    忽和倏然收手,神色不露喜憂,一嘆,道:「你這傷要吃點苦了。待會兒讓青兒再替一塊布。」說著,從腰間摸了把劍,遞上給她道:「這是我從辰老那要來的劍,喚丹錦。比尋常劍身是稍短了點,我想你身量小,還要配著青環,這劍秀氣卻也適合你。你別聽這劍名取得溫良,上面襄的是荒山少有的丹血石,正氣浩然,算是沉靜和穩的暖劍,你性子悠柔,配這把我覺得正好。」

    星寧夕一愣,不敢接劍,道:「寧夕至今尚未見過辰長老,怎好收下如此貴重的劍。」

    忽和笑道:「你且收了,辰老要知道他贈劍你不收,不知要鬧多大性子,你日後同他拜會拜會便是,有的是機會。」他手仍持在空中,星寧夕只得依言接了,道:「謝謝長老」

    劍一入手,如同青冽劍般,果然溫潤沉穩,丹血石熠熠閃著光。

    忽和斂起容,叮嚀道:「這劍你務必隨配在身,即便就寢入浴都不要離得太遠。對你有好處。」

    星寧夕不太明白,想這劍貴重,萬分丟不得,點頭承道:「寧夕定悉心配著,斷不離身。」

    忽和點點頭,向洛青道:「你替好了傷便來,我在大廳等你。」

    洛青揖道:「是。」

    待洛青來到大廳,忽和坐在茶桌旁,單腳屈在椅上,坐得豪邁,兀自喝著茶。

    洛青依然眉頭深鎖,行至忽和身旁,揖道:「長老。」

    忽和晃著茶杯,問道:「丫頭自幻陣出來,說什麼沒有?」

    洛青聞言,回想了想,道:「大抵說,那不是幻境,什麼有人發了魔性,她要救他。」

    忽和沉吟道:「丫頭有說是誰?」

    洛青神色黯然,道:「她沒有說出口,但她出幻陣時,淚流滿面,上回提起又是個心碎神傷,想來,自然是那巖靖峰。」

    忽和點頭道:「那是上乘的劍咒,包藏在幻陣裡,想是那幻劍,將一股魔氣渡到丫頭身上。」忽和盯著茶煙,擱下茶杯,續道:「只是,丫頭和那巖靖峰如今最直當便是看誰先把對方砍了,好坐實那君主位,他有機會殺她,卻不殺,這心思,約莫也只一個情字。他不肯放手。」

    洛青收著拳,冷顫道:「巖靖峰要她入魔?」

    忽和道:「她入魔對他並無好處,倒像落了個標記,只這標記,帶著他自身的魔性,約莫仍是則咒術,我得查查。」他看了看洛青,又道:「無論他存什麼心思,如今魔氣渡到丫頭身上是真,按理,魔氣養成性子,便回不了頭,縱然像巖靖峰有幾分神志流連,也是枉然。你要謹記,那把丹錦劍恰好能護ㄚ頭心志,你的青冽劍也是,莫讓她大悲大慟,亂了心神,免得助長那魔氣。」

    洛青眉頭緊鎖,道:「青兒明白。」

    忽和瞟了眼洛青,揮了揮手,道:「瞧你這神色,你也別太擔心,若是護得好,也不過就與那魔氣相安,或還有機會,將它渡化了。」忽和頓了頓,又道:「夜闌多半有些疑心,這件事除了辰昕,他守口瓶性子無防,莫再讓他人知道,叫有心人cao縱就不好了。丫頭尤其不能讓她知曉,她若知道巖靖峰對她仍有情心,不定他地門魔道也奔了進去。」

    洛青點了點頭,猶豫道:「長老,這般,寧夕見他實是大險,能不能不要逼她回門。」

    忽和起身,拂了拂衫袍,嘆了一字:「難。」

    他看了洛青一眼,道:「她不僅得回,巖靖峰作的那些混帳事,你終不能再瞞她,好讓她拿定主意。青兒,老身勸你一句,你若對她認真,不免,要吃不少苦頭。」拍了拍臉色沉得不能再沉的洛青,一笑道:「但,你若真愛上了,別計較太多,好好愛一場便是,死生契闊,尚能執手,區區岱山門,撐過了劫,自然花開月圓。」語畢,起腳往門口走去。走到門邊又回過頭來,吩咐道:「對了,差點給忘了。那道口子,不是什麼難事,你當初應是持個劍咒止了那血,如今你每日一二次,繼續用青冽劍為她施咒,不出幾日當能收口。咳,大概也就這些事。」

    洛青眼裡一亮,揖道:「是。」

    忽和瞟了洛青一眼,大大一嘆,道:「為了丫頭,你自己先溜,還把辰昕山藤一併帶走,讓我這幾日cao的煩心忒也多了,跟當初說好的都不一樣。既已拿回南城,明日我要去趟東疆會會好友,你有事便同你大哥商量。」語畢,不等洛青答應,寬袖一甩,便如風去了。

    洛青悵然回了星寧夕廂房,敲了敲房門,推門而入,見她斜靠著枕,倚著窗,半張臉沐在光中,靜靜睡著,美好沉靜猶如一幅丹青。洛青不自覺移了腳步,緩緩坐到她身旁,原想悄悄為她施了劍咒便走,卻忍不住伸手,撫上她睡沉的臉龐。

    洛青想著忽和的話,心裡沉痛。為了他即便入了魔,妳也願意麼?

    星寧夕若有所覺,緩緩睜眼,見了洛青,輕問道:「三哥?」洛青眼神黯淡,泛著濕意。

    她醒了醒神,瞧著他神色,勉強輕鬆一笑,道:「三哥,你這是怎麼了?莫不是我這傷沒救了?」

    洛青淡淡一笑,收斂了神,道:「對不起,吵醒妳了。長老說你這傷,每日一二次施以劍咒,幾日便能收口。我怎麼之前匆促止了血後,便沒想要再用,直叫妳白折騰了些日子。」

    星寧夕一笑,道:「真的麼?那你剛怎地一副頹然神色,嚇著我了。」

    洛青遞出青冽劍,淺笑道:「有些事煩心罷了。你便這般靠著,我幫你施咒。」說著捏了個訣,往她身上送去。她狠痛幾日的傷口,觸著劍氣,頓時變得安分許多。片時,洛青方徹收了劍,又靜靜瞧了她半晌。

    星寧夕見他今日有些異樣,不明所以,卻也不敢多問。

    他輕輕拉起她,擁她入懷,道:「寧夕,不管發生什麼事我定會守在你身旁。」

    星寧夕聞言,眼前卻閃過山夆憂沉的眼神,心裡一痛,輕推開洛青,默默低下了頭,道:「三哥,謝謝你,我好多了。」

    洛青眼神複雜地看著她,半晌道:「你再歇歇吧,我走了。」

    星寧夕見他離去的背影,心裡亂攪成一片,理也理不清。

    洛青踱步回營,提了些酒,頹然進帳。

    辰昕營帳與之相鄰,正悉心養著他一對大刀。見了洛青神色,默然起身,伸手掀起洛青帳簾,瞧他坐在案邊,仰頭灌酒。一嘆,問道:「晚會你去麼?」

    洛青搖了搖頭,倒背靠上床榻,低沉道:「讓我醉一晚,一晚就好。」

    洛青飲酒一向甚是自制,今日卻鐵了心豪飲,辰昕深沉量了他一眼,道:「喝吧。天塌了我和山藤擔著。」語畢,欲落帳簾。

    洛青又喊道:「阿昕,替我囑咐衣若,你也看著,明裡暗裡都要盯緊寧夕,配上義父給她的丹錦劍,斷不能離身。」

    辰昕揣著滿腹疑惑,應了聲,落下了帳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