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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烟

    如烟

    Vol.20   ?如烟

    半日赶路加上一晌贪欢,唐写意睁开眼时窗外已天光大亮。

    寒流从雪山奔袭而下,此刻的西宁也刮起了凌冽的风,窗棱上有呜咽的风声,和着楼下不时响起的发动机轰鸣声,在她脑海里汇聚成了一曲清冷的浮世协奏曲。

    与这BGM不同的是,房间里此刻空调很足,一室温暖,即使只有她一个人,唐写意也觉得心里并不空落。

    她又在床上翻来滚去迷瞪半晌,才往床头柜挪去,昨天电量所剩无几的手机,此刻已经连了充电线,手机下压着一张速写纸。

    “与导师商议今日报告事宜,中午即归,等我。”

    唐写意盯着那一行字,想起从前偷翻过他的练习册,那些笔记飘逸又飞扬,而现在比从前多了沉稳和劲道。

    他们的这十年,到底还是错过了很多。

    她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凭着一腔欢喜就能生出无尽勇气不知疲累的热血少女,他必然也有她未知的成长和改变,唐写意在床上支棱着脑袋,过往的回忆与重逢以来的画面不断地交替闪现,而她却想象不出未来的样子。

    还在愣神间,房间的锁有了响动,她刚抬起头,但丁人已经门外进来。

    他穿着厚风衣,额前的碎发和衣领的绒毛一样,往脑袋斜后方拢搭着,鼻头和颧骨微红,手里提了好几个袋子。

    看她仍旧套着他的大卫衣,傻坐在床上发呆,但丁无声的扬起嘴角。

    见她盯着手里的袋子,但丁抬起来扬了扬,笑说:“订酒店的时候没想你会来,少了很多东西,回来时随意买了一些你应该会需要的日用品。”

    他将东西放到浴室门口的台面上,走过来坐到床角,语气温柔:“饿不饿?收拾一下,我们出去吃东西好不好?”

    看他极尽周到与耐心,唐写意上一刻还觉得渺茫的未来,好像又有了一些脉络和期待。

    于是她掀了被子直往但丁怀里钻去,脸贴在尚有凉意的衣服上,嘴里嘟囔:“但教授,可真好呀——”

    但丁急忙的用手托起她的脑袋,附在她的耳侧无奈失笑:“衣服上还带着寒气呢,小心着凉。”

    “不怕——我觉得很暖,哪里都暖——”她又蹭了回去,抬起头与他对视,眼里笑意盎然。

    但丁拗不过她,最后索性把外套脱了,让她靠在被体温浸染的衬衫上,抬手把她耳侧的乱发拂到耳后。

    唐写意像兔子似的在他胸前拱了几下,最后终于找到了舒服的位置,双手环上他的腰际,舒服的喟叹:“以前梦里只能远远的望着,抓不住也摸不着,现在真好呀——”

    她的这两句“真好呀”,听得但丁一颗心,与此刻被室内的暖气软化,正在慢慢耷拉下来的头发别无二致,温暖中泛着潮意。

    “从今以后,就都在了——”他说完,将她更紧的揽进怀里。

    环境安静,但丁的情绪也在发酵,他低下头轻啄唐写意的头顶。

    谁知道唇刚触到发端,唐写意突然从他怀里弹出来,三两下就蹦下了床,直跑到浴室门口才回头,脸上带着懊悔和羞怯:“我还没洗头!”

    但丁听着浴室急促的水声“哗啦啦——”的响,像极了刚刚落荒而逃的她。

    十五岁的唐写意,狡黠与天真在她身上浑然天成,让人爱恨不得,只余心痒;二十五岁的唐写意,那份浑然天成的诱惑与自持和克己融为一体,让人只想锁在怀里,放在心上。

    是哪部电影这样说过:像穿越沙漠后的第一口美酒的,只有她的唇。

    过往的这些年,他们在各自的荒漠里踽踽独行,而此刻终于拥有彼此,是对他们走出荒凉困顿最大的奖赏。

    就要控制不住拧了门进去,再去细细品尝属于他的奖励,最后还是她隔着门墙问的那一句:“我们去吃什么呀?”将但丁一瞬间拉回现实。

    他的姑娘,这一天一夜尽在消耗,亟需哺食。

    *

    但丁给她买回来的除了贴身衣物,还加了一件与他同款的卫衣。

    唐写意在她的针织外套里套上那件均码卫衣后,整个人被裹得像熊仔,偏生但丁还怕她冷,帽子也给她盖上,走在路上只留两颗眼睛在滴溜滴溜转。

    与他在一起,纵使此前走过的路,吃过的事物,也有了不同以往的体验和味道,好似一切都是新的。

    唐写意一边吃着面前他涮好的羊rou,一边隔着热气腾腾的水雾看他专注的烫蔬菜,握着筷子的手臂翻腾,灰色衬衫袖子悄然滑落下来。

    她放下了手里的吃食,坐过去帮他把袖子重新卷好,才突然想起来他下午的报告会:“为什么要答应我来吃火锅,本来这张脸就够引人注意了,要是还带着味儿,人人都得吸溜一下,这怎么可以!”

    但丁哑然失笑,知她这是气他纵容,也气自己后知后觉的懊恼腔调,便顺着她的话尾玩笑一般问道:“那你要不要去现场盯梢?”

    “啊?我可以进去吗?”

    “这次有部分开放席位,我们这边也分有一些名额,你想去的话,我去申领一个。”

    “那先谢谢但教授啦——”唐写意整个人靠在羊rou馆的椅背上,笑得一脸狡黠。本来还不知道要怎么开口说起陈川沅抖出来的那根“压倒骆驼的稻草”,现下得了机会可以看他工作的样子,只觉得劝服他不要做这样“牺牲”的概率又多了一些。

    但丁不知道她又在打什么主意,只看到他们重逢以来她第一次露出这样的笑,便也随她去了。还有什么,能比让她做回自己更重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