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修）

    第1章

    陆卿从小就比人慢半拍。

    旁人启蒙的时候，她磕磕跘跘，连话都说不清楚，等年纪大了些，将门女儿都能舞刀弄剑，她提个银枪都难。

    一朝嫁人七载，最后亲眼见到夫婿剖了自己的心，这才相信，他是真的能狠得心下来。

    *

    “小姐怎么哭成这样？可是不舒服？”

    陆卿醒的时候，就见丫鬟枝月关切地拿着帕子坐在床边替她擦泪。已是卯时，浅浅的光照进房间，赶走了夏夜的些许烦躁与闷热。

    枝月只当陆卿是做噩梦了，她扇着扇子轻轻道：“梦与现实是相反的，小姐勿怕，赶明儿我再拿俩冰盆来，小姐夜里也能好睡些。”

    陆卿慢慢把手放在胸腔的位置，那里有什么正缓慢而平稳地跳动着。

    梦与现实是相反的。

    陆卿多希望那只是一场梦。

    她没有嫁给祁王，没有卷进那场天下祸乱，也没有被他当成夺天下的筹码，残忍地被剖了心。

    陆卿轻轻闭上眼，赶走脑海里的那抹痛苦，她问枝月：“我的心还在吗？”

    “在的在的，小姐别怕。”枝月忙道。

    枝月心知陆卿一定是被几天前的噩梦吓住了，这几天她隔一会儿就要问一句“心还在吗”，刚开始枝月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差点要去请示夫人，到现在已经可以神色如常地回复她了。

    枝月回答完，看着陆卿煞白的脸色，突然问道：“小姐可是不愿嫁湛王？”

    当今圣上九子，已经长大成人的就有六个，六皇子湛王会来提亲是陆家谁也没想到的。如今陛下龙体康健，太子勤政监国，湛王平日里性子古怪，不愿与人多结交，却不失为一个好夫婿的人选。

    只是，他比小姐还要小上一岁呢。

    无论京城里的人怀着怎样的心情看陆卿，陆卿在家中依然受宠，不然也不会把婚事拖到这个时候。此次湛王求亲，陆家人本想回绝，没想到陆卿自己答应了。

    枝月觉得，陆卿这是为了陆家。

    湛王是闲散王爷，母妃蒙宠，舅父是剑南道节度使，握有大权。听说他性子喜怒无情，陆家要是拒绝了，必要惹出一番麻烦。

    枝月道：“小姐，若你实在不想嫁今日就去求老爷夫人，一切还来得及……”

    “慎言！”陆卿打断她，见枝月被吓了一跳，她的手抓紧被角，声音干涩：“他、他其实是个好人……”

    枝月低头：“是，奴婢妄言了。”

    湛王确实是个好人，但陆卿畏他怕他。

    因为他的眼底永远燃着对她势在必得的火焰，哪怕她是他的嫂嫂。

    最可怕的一次，他把她按在假山处肆意抱她、亲她，旁边就是路过的丫鬟小厮。

    她的声音尽数被他吞进唇齿间。

    他几乎压在她身上，让她感知到一个男人最guntang的热意。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轻薄了。

    最后，她扬手打了他一巴掌。

    他却浑然不在意唇角的血渍，反而抓过她的手指，一根一根地舔舐过去。

    “我会得到你。”他笑着道。

    那话说的稀松平常，陆卿却永远记得他那时的眼神。

    灼热、guntang，坚定。

    那一世，她死后第三天，也是他提着剑上门，要带走她的尸身。

    “你没资格拥有她。赵尧，你有什么资格？”当时她念力残存，听见他这么质问祁王，可那提着剑的手，却在抖。

    曾经桀骜恣意的少年，竟然因为她的死，在害怕。

    陆卿起床用帕子擦了脸，她强迫自己不去想上一世的事。

    她不嫁赵尧了，也不会成为赵尧的棋子。

    更不会，让他剖了心脏，作为求娶南楚公主的聘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