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乖——儿——子——”

    周煜南没有注意到来自姚尧炙热的注视，回到座位后他又低下了头，刻意掩饰他眼底的慌乱。

    心脏还在狂跳。

    就在刚才，方泽铭俯下身子把手伸到讲台的抽屉里，他并不是在寻找那把直尺。黑暗中，他悄悄握住少年的手腕，指尖悄悄按住周煜南的脉搏上。少年的心脏有片刻暂停了跳动，他屏住呼吸，颈边被来自男人温热的气流激起一阵颤栗。“又抽烟了吗”，周煜南迷离地想着，但紧接着后臀又被宽厚的手掌捉住，薄薄一层的夏季校裤并没起到什么阻隔的作用，少年立即被那下肆意的揉捏拨撩起感觉。

    旁边还有姚尧在......周煜南逼着自己从那个男人的遮掩下逃走，他急匆匆地将自己准备了一节课的答案画上黑板，继而转身离开，连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将那根粉笔也带回了座位。

    方泽铭收起玩弄的心思，换上正常的语调开始分析那道大题，讲到重要的知识点，他顺手去摸那根他没用完的粉笔。在熟悉的位置没有摸到那根玩意儿，他愣了一下，随即又想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自粉笔盒里掏出新的一根，大拇指磕掉头部，背过身板书的时候，他忍不住牵起嘴角......

    “还是个小偷呢。”

    下课铃适时地响起，这是周五的最后一节课，周煜南抓了抽屉里的书包便从教室后侧离开，他穿过那些急着冲到讲台找方泽铭问问题的女学生们，像一条逆流的鱼，眨眼就消失在后门，混入那些放学着急回家的人流里。

    方泽铭被女孩子们围在讲台桌边上，目光追着那个高了旁人一截的背影，跟丢了之后才把注意力放到身边的女孩身上。

    他当然知道这个年纪的女学生们在想什么，他不打算拒绝她们的热情，此刻他还在庆幸这副还不赖的皮囊能够让他继续享受他人的追捧。粉色信封的情书、用绸带扎着蝴蝶结的巧克力、玻璃罐中糖果纸折成的千纸鹤......这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被堆在他办公桌的脚下，心情不好的时候他还刻意地踩上几脚，让烟灰落在女孩儿们的爱意上。

    可当着这些女学生的面，他收起那顽劣的态度，这些幼嫩又漂亮的孩子们爱他虚伪的那面，他当然给她们施爱最致命的毒药。在解答完一个女孩的问题后，他假装不经意地提了一句：“你是叫陶艺吧，老师注意到你这次进步很大，不要骄傲哦！”他马上得到其他女孩们眼里的敌意，他又侧过脸来对上那个叫“陶艺”的眼睛，下一步就是给予这个孩子最温柔的眼神，并给出最后一击：他抬起手揉了揉女孩的发旋，接着笑道：“小朋友们，老师今天改你们的卷子有点累了，要早点下班了哦！”而后丢下女孩儿们留下的哀求转身离开。

    陶艺嘴角噙着笑，抱着卷子走回自己的座位，却被不知哪儿伸出的脚绊倒，她的下巴狠狠地磕在地上，舌尖被牙齿咬破，口腔里满是铁锈的味道，怀里的卷子也飞到了远处，待她看清已经被踩在一个女生的脚下，而后她的后背也被人踩住，耳边传来一群女声奚落：“sao，就她那样还想着勾引方老师”，“就是，也不照镜子看看自己长什么样”......

    陶艺慌忙地想要起身，手心着地想要撑起自己，突然传来一阵刺痛钻心，她才发现那是一片擦伤。“伸手”，她突然听到一个男孩的声音，抬起头看见姚尧站在自己的面前，男孩没有等来回应，便径自拉着女孩的手腕，拽着她站起来，不等女孩稳住身子便离开教室。

    ......

    周煜南一个人走在放学的路上，他不知道教室里的风波。天色尚早，他还不想回家，便在小区门口拐了弯走到市区公园里，找了个秋千盯着夕阳。

    “周煜南！”身后传来的喊声打破了他一个人的安静，回过头却愣了一下：“你来干嘛？”

    姚尧一路跑过来的，远远地在小区门口就看到周煜南的背影，怕没门禁进不了周煜南的小区，没想到他竟然乖进了公园，姚尧只得继续跑着，没想到周煜南进公园只是为了发呆。

    姚尧气喘吁吁地坐在另一只秋千上，他朝周煜南欲言又止的脸摆了摆手，示意他别说话：“等老子喘口气。”

    周煜南收起目光，继续盯着夕阳，直到他的眼睛生理上受不了那光的直射，他闭上眼睛，眼前出现了一圈光影——像烟圈一样。

    姚尧终于喘过气来，“周煜南”，他小心翼翼地唤出身边人的名字。

    “嗯”，姚尧听到周煜南轻轻的应答。

    “周煜南，方......”，姚尧侧过脸想看看身边人的脸，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被夕阳洒下一片金黄在少年的脸上，从侧面还能看到那些小小的绒毛，但有一条水痕顺着少年的脸颊，在下巴凝聚着一滴小水珠。

    周煜南在哭。

    不，他只是在流泪吧，姚尧把接下来的问题咬碎了吞下去。他想问他：“周煜南，方老师对你做了什么？”，但他又想到周煜南从来不肯喊的“方老师”，那样刻意地表达对方泽铭的嫌弃，或许周煜南也不会回答这个问题吧，姚尧想，至少现在不会回答。

    “你想问什么？”周煜南又出声了，但他还是没有睁开眼睛。

    姚尧顿了顿，重新捡起正常的音调：“方才你画的那个受力分析图，我没看明白。”

    不知道为什么，他也好想陪着周煜南哭啊。

    ......

    周煜南推开家门，眼前一片漆黑，他没有开灯，凭熟悉的感觉找到客厅的沙发，甩下书包坐了下去。

    刚才在公园答应了姚尧，下周上早自习的时候给他讲讲那题的受力分析图。

    想起受力分析图又是一阵烦躁，少年揉乱了刘海，站起来走向厨房，想倒一杯水平静一下乱七八糟的心绪。靠在橱柜上喝水，他突然看到一颗燃烧的烟头搭在餐桌上。周煜南愣住了，眼睛熟悉了黑暗后，他看见了，餐桌的那头分明坐着一个男人。

    男人走了过来，周煜南握着水杯的手忍不住开始颤抖。

    他闻到那个男人故意吐在他脸上的烟气，接着又感受到男人逼近的体温。

    “哐——”，是玻璃破碎的声音。

    周煜南的唇瓣被含住，男人故意留了一小口烟气渡给少年，又故意封住少年的嘴，逼着他学着品味。

    “周煜南......”，男人在少年的嘴角磨蹭着呢喃，“你旁边的小鬼今天怎么一直盯着你看啊。”

    周煜南被那一小口烟气熏得迷失了理智：“不......不知道。”

    男人听到周煜南那起伏不定的语调笑了笑，离开少年的唇瓣。

    “啪——”，厨房的灯被打开了，周煜南抬手捂住自己的眼睛，露出一条缝，待适应了强光之后，呆呆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男人是方泽铭。

    方泽铭等周煜南适应了强光之后，又把灯关了。

    黑暗里，周煜南感觉男人的身体又覆了上来，他想往后躲，奈何背后已经无路可退。

    他听不清方泽铭在他耳边模糊着说了些什么，“再说一遍？”

    方泽铭坏笑起来，笑声震得周煜南的耳膜难受，但他这次却清楚地听到了方泽铭说了哪三个字。

    “乖——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