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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拼家具可不如拼拼图那样简单,拼完一个书柜和一个衣柜,两个人已经精疲力竭,躺在床上休息了好一会,才开始继续收拾。

    做事讲求分工,衣服之前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搬进新衣柜里就好,带过来的文件和一些书籍还没有收拾过,全都堆在楼下,得分门别类的整理好放进书柜。

    书籍大多是一些法律相关的著作和古今内外的法例条文,以及一些侦探,莫维良按她的要求摆进书柜,五层书柜,光是这些就摆满三层半。剩下的东西大多是她的一些奖状和奖杯,莫维良不觉得奇怪,像她这样优秀的女孩没有成山的奖状傍身才奇怪,他把它们放进剩下那半层。

    袋子里只剩下一本又大又厚的相册。

    莫维良把它拿起来,随手翻了翻,相册被放得很满,从第一页到最后一页都有照片,前面每页都有一两个空缺,后半本倒是全放满了。

    空缺和全满的分界线是一张毕业照。

    “圣保罗男女中学98届毕业生合影”

    他把照片抽了出来,一眼就在人群中找到了杨宜安,身材高挑,站在最后一排男生前面,彼时她还是少女,头发切得短短的,很是英气,照片上她笑得灿烂,两只眼睛都弯成了月牙。一众学生都穿着校服,不过奇怪的是男男女女都穿着短袖的夏季校服,只有她一个人穿着长袖。

    莫维良下意识的看向旁边的名单,却没找到杨宜安的名字,对应着她位置的是另一个名字,梁安安。

    其实也没什么奇怪,港人大多笃信命理,改名换运的事情屡见不鲜。就拿他自己来说,本来认祖归宗应该改姓何,可是便宜老爸发话让他用原来的名字,说是算命先生说改名影响贵气。他倒没什么感觉,姓什么日子都一样过,随母姓更好些,至少这世界上还有玲姐来过的痕迹,也算是抚慰她在天之灵。

    于她而言也是一样的,无论她叫什么名字,梁安安或者杨宜安,都不重要,反正他爱的是这个人。

    他把相片放回原位,又翻了翻前面的照片,照片大多是她的单人照,合照要么是和其他的同龄人,要么是和一个和她很像的女人,那应该是她mama。翻到第一页,他突然发现好像没在相册中见到过她爸爸的身影,而且她的照片大多是短发造型,长发造型只有一两张,他又往后翻了翻,发现在高中毕业照之后,她的照片都是短发了。在他印象中,好像女孩子大多都很爱惜自己的头发,哪个女孩会不喜欢自己长发飘飘?而她的照片则大多短发,虽然人人都有决定自己外貌的自由,但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William,你收拾好了没?”杨宜安总算把衣服整理好了,饥饿感让她浑身无力,她转头看向整理书柜的莫维良,发现他手里捧着自己的相册,忍不住皱起眉头,“你在看我的相册。”

    “哦,是啊,我有点好奇,就翻开了。”莫维良有些尴尬,她脸色不太好看,不过很快又恢复如常,“sorry。”

    “一本相册而已,没关系的。”杨宜安心里已经乱成一团,但面上却要故作轻松,“我有点饿了,赶紧收拾好去煮饭吧。”

    “放下这本相册就好了。”莫维良赶紧把它放进书柜,走到她身边扶起她,“走吧,中午想吃什么?”

    “随便吧,反正你煮淤泥都会好吃。”

    杨宜安看着莫维良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惴惴不安的抓起来蹭她大腿的大福抱进怀里。

    宠物能治愈人的消极情绪,这个理论在此时显得相当正确,抱着rou乎乎的大福,她的心情也跟着变好很多,大福没享受过独占人类怀抱,紧紧抱着她手臂。

    “福哥,这个是我女朋友。”莫维良端着两盘意面上桌,放下盘子随手拍了下大福的猫头,“限你一分钟之内下来,不然我就拍照发给你老婆白美美看。”

    大福一听到老婆的名字,吓得脚底抹油,杨宜安看着它跑去客厅,走到厨房洗手池去洗了手,顺便拿了餐具来。

    “茄汁意面,”杨宜安翻伴着碗里的意面,“早上吃完,中午又继续吃面。”

    “家里没菜啦,”莫维良把剩下的汤端上桌,“凑合吃吧,花胶鸡配意面,都挺古怪的。”

    杨宜安卷起一叉子面条:“好吃就好,没什么好挑剔的。”

    两人吃完了简单的午饭,莫维良像往常一样把碗放进水池,却没开水洗碗,而是回到了餐桌前。

    杨宜安坐在餐桌前看手机,时不时拿起杯子喝点茶水。

    他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向她说出自己的疑惑:“Katherine,可以问你一些事情吗?”

    “嗯,怎么了?”杨宜安放下手机和茶杯,她隐隐感觉到他要问的事情是和那本相册有关的。

    “没什么,看你的照片,发现你好像一直留短发,”莫维良坐到她身边,“为什么呢?”

    为什么呢?

    杨宜安看着面前的马克杯,眼神逐渐涣散。

    为什么一直留短发呢?

    这不是她第一次被问这样的问题。

    她的舍友问过她,服务她的社工问过她,她的师傅问过她,她的同行问过她,她的前男友问过她……

    1993年的夏天比以往来的更早。

    十岁的梁安安站在学校门口,来接她的人由司机变成了mama,mama穿着一件风衣,这是一件不合时宜的衣服,她还带着墨镜,十分怪异,可梁安安没有注意到这些。她捧着成绩单,满心欢喜的幻想着父亲见到它时高兴的模样。

    孩童永远最是天真。

    梁安安不会想到,在她进门后得到的不是父亲的夸赞,而是被父亲粗暴地拽住辫子。

    她的头重重撞在墙壁上,巨大的疼痛令她瞬间失去知觉,在她陷入黑暗之前,她看到父亲的身体里住着魔鬼。

    暴力是无因的。

    第二天,梁太太带着女儿去理发店剪头,和她的风衣墨镜一起。理发的Kelvin问安安为什么脸上有淤青,梁太太替她说了答案。

    “小女孩顽皮,跑跑跳跳摔伤了。”

    从此梁安安再没有一头长发了。

    但恨是有因的。

    “Katherine,你怎么了?”莫维良关切的语调将她拉回现实。

    杨宜安避开他的目光,随口编了假话搪塞:“哦,因为我小时候经常长头藓,每次都要用药擦洗,长头发很麻烦,就剪短了。”

    “头藓?”莫维良半信半疑,“那现在你总可以留。”

    “习惯了,再留长发好麻烦。”杨宜安摆了摆手,喝光杯子里剩下的茶水,“好了,我有点困,上楼睡觉了。”

    “午安。”

    莫维良望向她的背影,她抱着自己的手臂,双肩瑟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