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盈一水间

    叶栀从电梯里走出来时，正巧遇上叶南玉弯腰开门，心中没来由一惊，指甲陷进手心里。她下意识想逃，便快速溜进楼道口藏起来。“咔嚓”门开了，而后“砰”一下没了声响，mama进屋了。她喘了口气，努力使呼之欲出的心跳平息。

    踮踮脚，深呼吸几次，裙边擦过黏湿的手心，她终于敲了敲门。“咚咚咚”和她心跳一样，起起落落，门开了，叶南玉的笑脸出现在眼前，“回来啦？”   “嗯”她不敢多看她两眼，埋头径直走进屋里。

    “囡囡，你先坐下吃个水果。mama有事和你说。”叶南玉语气一向轻柔，但叶栀觉得今天格外不对劲。母亲会不会中途折返医院去看他，然后…她吓得跌进柔软的沙发里。叶南玉洗了些樱桃过来，“囡囡怎么心神不宁的？”“我怕有什么mama责怪我…”叶栀心想提前以示自知之明总比事后诸葛亮好。“乖囡囡，怎么把mama想蛮不讲理的人啦?”叶南玉捂嘴轻笑，她一直那么温柔而优雅，叶栀的心放了一放。“mama找了间店铺，继续做我们以前在江城的茶生意。”叶南玉摸了摸叶栀头，把一颗红樱桃喂进她嘴里。樱桃格外得甜，叶栀笑了笑，“那恭喜mama！”叶南玉笑了笑，起身去做饭。

    “五月初的雾都不盛产樱桃，可江城会。你爸爸托人去摘了些送来的。”叶南玉一边切菜，一边笑着说，言语间溢满了幸福。叶栀含着樱桃核，时不时用舌头顶一下，没有说话。

    “叮!”短信提示音未关，偌大的房子里听得格外分明。叶栀赶紧把声音关成静音，暗自埋怨今天诸事不利。是程野发来的，他问，“你明天会来吗？”

    “不知道，他吃了吗？”叶栀自诩是个不懂浪漫的人，与理想主义完全脱节。所以你问她明天的安排，她不会有的，能把今天过完就好。在她的世界里只过去和当下，未来啊，未来是和他在一起的绝不可能。

    消息马上来了，程野总是回得很快，叶栀有些惊讶和无奈。“他吃完了，挺开心的。”   “好。”叶栀抓了颗樱桃含在嘴里，牙齿轻轻咬下，甜美的汁液流进食道，在心间绽开一阵甜美，一点点越来越多，最后变成一场初夏的烟火大会。

    “囡囡，有喜欢的男孩子吗？”叶南玉全程围观这场少女怀春的美好。“没有！”叶栀激动得把樱桃核也吞了进去。人总喜欢用声嘶力竭去掩盖既定的事实，然后心怀鬼胎地自我欺骗。

    “好~不过喜欢谁不是犯法的事，知道吗？”叶南玉笑眼盈盈，宛如同叶栀一般大的少女。

    可是喜欢纪家父子是她们的罪啊…

    “我不喜欢谁，也不会有人喜欢我！”叶栀罕见地提高了音量，像她这般的人配得上谁喜欢呢？他永远不会多看她一眼…

    “囡囡…”叶南玉也被女儿突然的情绪惊到了，按理说她这般年纪的女孩子最爱幻想也最绚烂，就像当年的她。只能说小姑娘有自己的想法了或者她一直都有…

    两人突然变得沉默，空气中挂着一丝尴尬。叶栀突然觉得母亲很可恶，做出一副爱情里的胜利者去分享获奖感言。她再也坐不住起身冲向楼梯。“囡囡，mama不提了好吧？”叶南玉说话时尾音喜欢上扬，颇有楚楚可怜的感觉。叶栀放慢了步子，头没回地点了点头。一直以来她都是乖乖听话的囡囡，可今天，唯独今日她完全不赞同母亲。

    “mama这段时间要忙茶店的事，没办法照顾哥哥。想拜托囡囡偶尔去探望下，好吗？”   “嗯”

    “你和他熟吗？”   “不熟！“叶栀立马脱口而出。“那你不进门就好。”叶栀点点头继续往上走，“囡囡，不熟的好。”叶南玉伸长脖子说，脸上没了笑容。

    叶栀没有听叶南玉的，仅限于偶尔。接下来的一周内，她天未亮就起，然后忙活纪思南的一日三餐。叶南玉给的生活费不少，但是为了给他补身子，以至于她的生活是有了上顿没下顿，人消瘦了不少。

    但她愿意，悄无声息地对他好。

    可她哪知道，纪思南并未吃上一顿呢。程野负责他的一日三餐，打着买饭的口号，期间偷会叶栀，然后迅速吃掉她精心准备的食物。每日菜品虽各不相同，但固定搭配是：两菜一汤还有饭后甜点；遇上rou多的日子，还有解腻的茉莉花茶，多么贴心！

    他承认自私且卑鄙，沾了纪思南的光去联络她、欺骗她，可他是真心待她的，而不至于一场无疾而终的暗恋结束。我的小栀子，我心悦你，怜惜你，你多久可知？

    纪思南终于熬到出院那天，覃川一行人捧着鲜花前来庆祝，唯独程野提了果篮。

    “还是阿野识时务，我这不是小姑娘了，要什么鲜花！”纪思南没好气吐槽。“这不庆祝咱南哥终于康复了吗？”覃川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行了，门口等我。我和阿野说两句。”覃川惊奇地看了看程野，急忙带着小弟几个出去。

    “阿野，坐！”纪思南笑着说，“南哥客气了。”程野微微低头以示恭敬。

    “不不不，现在我们阿野本事大了，我哪敢跟你不客气。”纪思南一手重重拍在程野肩头，一阵闷响。“南哥，我不懂。”程野大概猜到了，但他不想逃避，抬起头与纪思南对视。

    程野眉眼极为好看，只是平时被额前的头发遮住，以为只是个普通少年。她就是这么被迷住的吧？无名火瞬间蹿了上来

    “你和她搞在一起了？”纪思南脸垮了下来，声音里透着愠怒。“没有！”程野回答得铿锵有力

    “我那亲爱的meimei每早给你送早餐，别以为我不知道。阿野，你瞒不过我!”纪思南冷笑着，伸出一手指狠狠戳向程野心窝，“我说过让你不要和她有联系，为了一只发情的野猫兄弟也不要了？你好好想想！”

    “她不是！”程野甩开纪思南的手，恨恨地说。“meimei？你把她当过吗？她每天是为你送吃的，但你会吃吗？！”程野是兄弟中最温和的人，这是他第一次发火，还是冲着纪思南。覃川一行人挤在门外，格外担心。

    “你怎么知道我不吃？”纪思南一屁股坐到病床上，二郎腿一翘，冷笑着望向程野，眼里全是轻蔑。

    “因为那次！”程野知道这事儿纠结下去，最终会被纪思南怼死，可有什么关系呢。他的小栀子是干净而纯粹的小姑娘啊！

    “断章取义！你翅膀长硬了！”纪思南终于忍不住怒吼，脖子的青筋冒得好高。“程野是他最器重的兄弟，遇事冷静，人狠话不多，又格外懂他，两人无话不谈。可他怎么能因为一个女孩子瞒着他，何况是她！他突然有些惊慌失措，这世上的情感果真都是脆弱无力的…

    “对不起！是我的错，没有给你说便自己吃了，我卑鄙，我无耻！”程野连扇自己几巴掌，声声震耳。纪思南听得心惊，正想给他台阶下，但人家可没有这意思

    “但,我完全不认可你对于叶栀的言行，所谓一家人就要和气；是陌生人就不要在意！”程野终于说出心里所想，便冲出了病房。

    南哥！我真的对你很失望…

    覃川赶紧跑进房里，“南哥…”   “妈的！”纪思南一拳打进床里，垫子顺便陷下去很多，“川子，帮我介绍个妹子！”纪思南抬起头看他，双眼布满血丝。

    “南哥，想要什么类型的？”覃川一脸堆笑，弱弱地问。

    “随便！”就允许你们在我面前你侬我侬是吧，老子也找个妞！

    叶栀补完课回家，刚上楼便发现纪思南杵在她房间门口，双手环抱放在胸前。

    “去哪儿了？”纪思南比叶栀高了不少，看她时总要低下头，有种居高临下的感觉。

    “补课。”叶栀双手拽了拽书包带，这人今天又有病了…

    “你喜欢程野？”纪思南懒洋洋靠在墙上。

    叶栀一听，内心火就来了。我要喜欢他干嘛给你做吃的，傻子吧！她没好气地越过他准备进屋，纪思南一把拉住她的手臂，这才发现小野猫的手细得可怜，握在手里也怕断了。

    “阿野喜欢性感的，你这款他看不上！”叶栀想挣脱他，却不想他握得更紧纪思南细细看着才及他胸的小姑娘，皮肤白皙，瘦削的脸庞衬得那双眼睛更大了，小巧的鼻子，还有微噘的樱桃小嘴，甚是可爱。他忍不住继续打趣，“他给我介绍了个身材丰满的女孩子，真美！“你想表达什么？”叶栀抬起头，脸上平静毫无波澜。

    纪思南有些奇怪了，她没反应吗？“告诉你一下，我谈恋爱了，还是阿野介绍的！”他放出最后大招，这下她指定要生气。“关我什么事？”叶栀眼睛很亮，就像星河载舟，没有波澜。纪思南有些晃神，松开了手。叶栀立马进屋锁上门。

    纪思南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被小野猫将了一军，气得急忙打给覃川“川子，老子不要妞了！”

    “好…”覃川很无奈，南哥最近怎么跟个小姑娘似的。

    叶栀跳进床里，把头深深埋进被子，难过地哭起来。果真这世上不该对谁好，像她这样的人就应该永远活在黑夜里，又何必自欺欺人渴望星光呢？

    你看啊，他永远不知道也不会珍惜，他只会变着法羞辱你，谈恋爱也要炫耀一番，还要胡说你勾搭他兄弟…

    你在他心里算什么呢？你知道的，你知道的，你什么都知道！为什么还是忍不住…

    眼泪成河，又是一个令人难过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