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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杵磨成針

    

鐵杵磨成針



    時鐘酒店的前台是一個神情十分厭世的中年男人,彷彿他的下半輩子就這麼不著調地結束在這小於一坪的櫃台裏,沒有任何過上其它生活的可能性。

    門口走進來兩個男性,其中一個髮色出挑也無法引起前台的好奇心。在做身份資料登記時,前台絲毫沒把心思放在入住者的年齡上。今天要是一個未成年人來開房,前台也不會將人攔下更不會報警。他要與這掛羊頭賣狗rou的鬼地方同歸於盡。

    靈靈一到房裏就打開空調,掀起衣服下擺擦汗。哥哥注意到了,靈靈原本淺粉色的髮根變成金黃色的,應該是掉色了。

    「你的髮色很好看。」這不是在調情,眼神卻鎖在靈靈露出來的一截腰上。無論是頭髮還是腰,哥哥都想摸,但作為一個所謂的成年人,得有自制力。

    靈靈要獎勵沒毛手毛腳的哥哥似的,轉了一圈問:「像櫻花嗎?」

    「你喜歡櫻花?」

    靈靈的雙眼皮不寬,笑起來像單眼皮。「想去日本看,但沒錢。」

    「中國也有的。」

    靈靈終於擦完汗坐到哥哥身邊。「不一樣。」

    哥哥取出兩個隨便買的面具,給靈靈遞去一個。面具只有半截,露出鼻子以下的部分。靈靈戴面具的動作有點笨拙,哥哥趁替對方調整面具時勾起一束粉色的髮絲,很柔軟滑順,不像在街上看到一些腦袋頂著的禾稈草。

    兩人用哥哥的手機做直播,靈靈的手機款式比較舊,負擔不起直播系統,倒是符合窮鬼的表象。手機放在離床有點距離的櫃子上,那櫃子還是哥哥移過去的。人像小一點,減少透露個人信息,對話也無法收錄清楚,正合心意。

    靈靈視力好,能看見手機上已經開始直播。哥哥倒退回到床上,靈靈突然噗嗤一笑。

    「怎麼了?」哥哥問。

    「面具好醜。」靈靈輕聲說。

    很快他們發現這塑膠玩意兒除了醜,還十分不便於接吻,鼻子的部分做得太翹太厚,兩人一靠近就敲得「叩叩」響。嘴沒親上,倒把靈靈逗得笑癱在床上。哥哥無可奈何地把人拽起來,自己脫上衣,示意靈靈照做。靈靈不僅照做,還脫個精光。哥哥看著自己底下那塊仍安好的遮羞布,手指卡在邊沿要脫不脫。

    靈靈說:「今天不親嘴了吧,你一靠上來我就想笑。」

    哥哥抬手把人推倒在床上,又翻了個面。靈靈伏趴著,屁股挨了一巴掌。

    「專心點。」哥哥說。

    兩人並肩走進酒店時就知道彼此的體型差異。哥哥整個人壓在靈靈的背上幾乎可以把人遮擋住。被壓著的人舒心得很,曲起手肘手掌交疊,側臉枕在手背上。只是被褥有股霉味,惹得人鼻腔不舒服。哥哥的手探到被子和人體之間,開始學李白遇上的那老婆婆,磨鐵杵。磨著磨著,哥哥神色有異。

    「你真的有過女朋友?」

    「她嫌棄我太矮把我甩了,怎麼了?」

    出乎意料的回答,哥哥笑著低聲解釋,語氣像在分享秘密:「你起反應太快啦。」

    靈靈閉起眼睛享受著,「因為舒服啊。」他忽而微微掀起眼皮,「你不也很快。」

    哥哥伏到他耳邊說:「我跟你不一樣,我喜歡男的。」

    靈靈再次閉上眼睛,一邊臉枕麻了就換邊枕著。他的狀態像隻看上去不親近人的貓,但走近了摸兩下才發現他不會咬人也不會跳開。哥哥稍微起身脫掉遮羞布,空調的冷風趁機掃過靈靈的後背,把人吹得一激靈。哥哥快步去調溫度,回到床上看見靈靈翻過身來正面朝上。

    哥哥食指劃圈,「跪趴著,第一次會沒那麼辛苦。」

    靈靈照做。哥哥看著床上摺疊出來的一道拱門,問:「你就沒想過自己在上面嗎?」

    從第一次交談到現在,兩人沒有討論過分工問題,一切都順理成章得可怕。

    靈靈看了眼掛在牆上的空調,又看了眼哥哥,指著手機的方向說:「他們不會喜歡看小猴子上大猩猩吧?」

    該說是心眼大還是覺悟境界高?年齡的距離造成的思想差異這麼大嗎?

    雖然身處四面有牆的室內,但被網民圍觀之下如同在野外交合。靈靈能從哥哥急促的呼吸聲中感覺到哥哥的興奮和顫慄。

    「這樣就能釋壓了?」話說完,他咬緊牙,不知道該分散注意力去放鬆肌rou,還是集中注意力來轉移焦點。

    「嗯。平時的工作……」哥哥止住話頭,像是要守住個人隱私,也像是被要緊事勾走了注意力。「我輕一點?」

    靈靈點了點頭。原來手指也可以作為一種武器。他腰上稍微使了點力氣拱起,右手從兩腿之間往後探,五指一抓一抓的。

    哥哥問:「要找甚麼?」

    靈靈說:「看看尺寸。」

    哥哥引導他的手,見人倒抽一口氣便笑著說:「你是在哄我開心還是沒試過上廁所時偷看同學的?你的跟我的差不多。」哥哥說著探手去摸靈靈,這才發現自己真成了李白遇上的老婆婆,鐵杵磨成針了。

    「實在太疼你喊停。」

    「嗯。」

    靈靈應是應了,但身子抖得跟拖拉機經過砂石地一樣,仍不叫疼不喊停。哥哥忙前忙後,這會兒大汗淋漓卻無法抽空去調空調。

    室內依附在各個角落的霉味召集進攻,讓人無法呼吸。

    突然一陣手機鬧鈴響起,是靈靈為了不錯過退房時間而設的。他像聽見有人敲銅鑼要收兵一樣崩塌了腰,伸手關掉鬧鈴。

    第一次直播宣告失敗。

    房錢是靈靈付的,他說直播的錢都他拿了,不能再讓哥哥掏腰包。時鐘酒店其實可以續房,但靈靈說:「我今天出門就帶了那點錢。」他沒問身旁的成年人借,成年人也沒開口提供幫助。剩下的五分鐘連洗個澡都不夠。

    兩個人站在酒店門口,一個褲襠藏雷,一個站姿彆扭,既狼狽又難堪。幸好前台的中年男人沒有給予他們半點關注。靈靈兩腿微微分開緩緩走向停在路邊的自行車,中途駐足回頭看向呆在原地不動的哥哥。

    時至午後,天上沒有半片雲朵,陽光在向白日宣yin的人下烙刑。

    「下周同一時間嗎?」靈靈的表情很沮喪。

    哥哥先是一愣,而後抬腳走到靈靈身邊。「還以為你要說不如算了。」

    靈靈抬腳上車時動作卡頓了一下,表情比吃下一口帶沙子的米飯還複雜。他這種想要做好但事與願違的模樣哥哥在很多張臉上看過。自制了半天,哥哥的手還是撫上了靈靈粉色的腦袋。

    「我打車送你回家吧?」

    靈靈搖了搖頭,腳一蹬把車騎得歪歪扭扭,屁股凌空著,靠近臉的髮絲因為汗水結成一綹綹的,無法隨風飄揚。他的聲音有點頹敗又有點不甘,使了點力氣朝面前並不寬廣的路喊:

    「下次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