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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崖不落花与雪 第39节

    因觉他又去碰封印,她也又去咬他肩膀,可这次没有滴血成石术,越咬得重,他便抱得越紧,骨头也要被勒碎,她痛楚地喘了口气,不得不松口,祝玄便也放松力道,拇指拭去她唇畔些许血迹,顺着脸颊划去耳根,再细细划到襟口,最后又落在眉间宝石上。

    他又说:“这是稳固神躯,镇定神魂的封印,还加持了非常厉害的移形法,书精世族肯定做不到,你真正的师尊是下界的帝君?”

    ……他不是疯犬,简直是烧红的铁板,要把她煎熬成药渣。

    肃霜瘫软下去,两颗眼泪幽幽晃在睫毛上,细碎地说着:“我讨厌少司寇,总是不相信我,怀疑我,拷问我……我不要你了,我要回黑线仙祠……”

    “迟了。”

    一只手掐住面颊,迫她半抬头,祝玄捻下她悬在睫毛上的眼泪:“你知不知道,假眼泪这个小把戏我也会。”

    他在指尖上轻轻一吹,假泪珠便消失了。

    “小心点玩你的小把戏。”祝玄声音里隐有杀意,“你这颗脑袋悬得很。”

    不错,她也没心思用小把戏了,不得不直面被他放在铁板上煎熬的现实。

    是她先纠缠,明知是镜中花水中月,是自欺欺人的幻影,她一面唾弃自己,一面寻求抚慰。她不是没想过恶果临头时如何处置,无论如何,书精是假的,仙丹才是真的,等裂缝彻底愈合,她可以改头换面躲去下界,谁也认不出她。

    着实有点儿卑鄙无耻无赖,怪不得身体里总有另一个仙丹蹦出来。

    可浅薄的风花雪月是什么样?到现在也不知道,她就是根被来回拗的铜丝,虚假的甜味一点儿没尝到,脑袋反倒先保不住了。

    胸膛里那一星恨意燃成了火海,恨自己的卑鄙与两难,也恨祝玄除了死路困境什么都不给她。

    真真是一头疯犬。

    备受煎熬,肃霜想从这煎熬的局面里挣脱出来,声音骤然低下去:“我做错什么了少司寇要砍我脑袋?就因为你觉得我在说谎?从认识少司寇以来,我对你的心是什么样,你不明白?从来只有你不愿,你却要砍我的脑袋。”

    她鼻尖上留着方才假哭带出来的一点红,细长的眼里有了难分真假的水光,极致狂奔后的倦意还残留在脸上,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目光却毫不掩饰地展露挑衅与嘲讽。

    明明是你不敢——她的眼神这样说。

    这种时候竟然还要挑衅他,祝玄垂睫看着她。

    书精有千变万化的嘴脸,很多时候充盈着故作夸张的情绪,这一刻却是真实饱满的,冲着他来的火气,好像他真有什么对不住她的。

    被迫仰着头一定不大舒服,她细细喘着气,细小的血珠凝在微微翘起的唇上,珍珠一般的牙留了一抹红痕,是他的血。

    口齿染着他的血,却说些虚无缥缈的暧昧话,似真似假,是真是假?

    祝玄轻缓地凑过去,神血的香气荡漾在鼻端。

    他不讨厌血的气味,无论是妖血还是神血,却从未有哪一刻的血味让他如此刻一般感到真正的兴奋。

    他的血在她嘴里会是什么味道?

    俯首,切实地触碰,祝玄停了一瞬。

    书精想躲,他感觉到了。

    躲什么?不是她先开启的纠缠?不是挑衅他?现在躲已经迟了,他不能对不住她。

    肃霜只觉冰冷坚硬的阴山石手指突然重重揉进头发里,迫着她把头仰得更高,血珠被他抢了个干净,他又去抢夺牙齿上的。

    那可怕的力气令她脑中嗡嗡乱响,她的手腕被风绳拴在一处,只能艰难地推拒在他耳畔,却毫无用处。

    桂花蜜金糖的味道毫不客气地驱走微弱的血腥气,肆无忌惮,占地为王。

    肃霜只觉嘴唇痛且麻,可无论是拽他的头发还是奋力捶打他的耳廓颈侧,都没有办法撼动。

    属于祝玄的血腥气渐渐再不可寻,属于肃霜的血腥气即将酝酿而出,祝玄缓缓后撤些许,怀里的书精耳朵和嘴唇一样红,几绺乌发凌乱地附在耳畔,还有几根黏在她唇上。

    他忽然摸了摸自己的唇,好似有些出乎意料,又好似在回味:“……感觉不坏。”

    可她的感觉坏透了!

    肃霜奋力挣扎,当即便要滚下床。

    下颌又被数根手指卡住,祝玄盯着她嫣红的唇:“不要动,小心你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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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已经删减了一些,求放过……o(╥﹏╥)o

    第47章 烨烨兮星火灼原(一)

    沉重如山的气力压下来,依旧是不讲章法,近乎凶狠。

    肃霜只觉喘不上气,眼前阵阵发黑。

    好痛苦,与想像中春风拂过的感觉截然不同,她甚至怀疑自己要殒命在疯犬的肆无忌惮之下。

    下一刻,如山的压制忽然消失了,一双胳膊捧云一般将她轻轻抱起。

    两边的眼角被一冷一热两根手指各自抹了一把,些微的湿意洇开,阴影凑近,肃霜下意识想躲,没能躲掉,桂花蜜金糖的味道落下,很轻,如被一朵桐花轻砸唇畔。

    她的三寸不烂之舌在不能说话时像一只温软而惊惶的小生灵,异常可爱。

    祝玄渐渐找着诀窍,小生灵惊吓不得,细致地哄熨帖了,才好轻轻叼过来喂食,再与它贴着温柔戏耍。不舍得放它走,甜美的糖现在还不能咬碎,要一点点汲取香甜。

    总把她叼过来也不好,他试试去她那里做客。

    只是他这个客人要做的事太多,一会儿工夫就喧宾夺主,渐渐又反客为主,最终勾着她要鸠占鹊巢一般。

    滋味着实不坏,祝玄握着她的后脖子往怀里按,指尖触到冰冷的辛夷花坠,又捏起来与她的耳朵一起包在掌中。

    许是勾到了头发,肃霜轻微地“嗯”了一声,胶着难分的终于得以分开些许。

    她的唇比方才还要红艳许多,滟滟微光,她僵了片刻,像是慌乱到睫毛都不知怎么扇,一瞬间从脖子到脑门泛起大片红云,再一个瞬间,又重新苍白了回去。

    她撑着床边想往后退,可不知是风绳捆着还是胳膊发软,倏地摔了下去。

    一双手捞住了她,她终于出声:“我……”

    一语未了,声音又断开了。

    已摸索出门道的祝玄不肯放过她,喜欢她的气味萦绕口鼻间,实实美妙难言。

    她仍在抖,却不是僵硬难受的那种抖。

    他听见她的心跳了,和疾驰狂奔时一样快,她被风绳捆住的两只手死死抓在他衣襟上,是无措,不是推拒。

    祝玄忽觉说不出的愉悦,那奇异的叫他生气的失落渐渐消散,风绳一下被他解开,他将她无处安放的双臂环在自己脖子上,这样会更令他愉快。

    此时的肃霜只觉昏沉,脑海中偶有念头闪过,是终于确信祝玄从来也不会按她预想的步骤走。

    想他上钩,他偏偏若即若离,碰也碰不到;想他迟钝蒙昧些,他偏偏耳聪目明,观察入微;想他干脆翻脸发作,他却困着不让动。

    困着她,绕着她,依旧不是什么春风拂面的浅淡滋味,却热烈而持久,是春风里的两根丝线,缠绕到几乎打结,难舍难分,她是头晕目眩的其中一根。

    肃霜突然想起当年母亲在酒宴上甜蜜勾人的笑,那是她对风花雪月最浅薄最初的认知。

    或许是一些暧昧的眼波,或许是一些柔软动听的话语,或许是若即若离的亲近动作,最终就是游丝浮云般的感情,甜味的,尝过了便可以丢弃。

    然而她尝到的却是心悸,与她唇舌纠缠至昏天暗地的另一根丝线,眉目清晰到让她心悸,甚至恐惧。她拼尽全力不去想这个是祝玄,可是做不到,她没有办法做到。

    仙丹要崩化成沙,一粒粒滚下来了,她好像又跑了好远,累得身上一点力气用不出,眼前又开始发黑,渐渐彻底瘫软在他怀里。

    帐外突然有清光闪烁,祝玄抬手划了一道,季疆的声音立即响起,铺天盖地一大串。

    “星宿司我不熟,需要几天才能查到。甲部秋官已经派下去了。哦对了,归柳已经进神战司了,我和他说要是觉得良心不安,随时可以撤,他果然放心许多。还有,秋官们查到,青鸾族出事前两天,源明老儿和仪光见了面,听说是和好了,这档口他倒是有心思谈情说爱!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算了交给归柳吧……对了对了,小书精如何?哥哥怪想她的,替哥哥照顾好她。”

    这档口也在“谈情说爱”的祝玄一点都不心虚,被季疆惦念的书精正在怀里,连舌头也瑟瑟发抖,像是要晕过去。

    想起季疆为她差点发了疯病,祝玄心中骤然升起一团极愤怒的火,渐渐尝到一丝淡淡的血气时,肃霜不动弹了。

    他稍稍后撤了些,垂眼打量。

    清晨的日光透过丝缎帐朦朦胧胧地洒进来,照亮肃霜的脸,她晕睡过去的模样异常无辜,面色也异常苍白,唯有嘴唇红得蹊跷,上面凝了几缕血丝。

    这样就晕过去了。

    祝玄撑不住笑了,指尖拭去她唇上的血丝,奇妙的愉悦一瞬间如满地春草齐齐钻出来。

    他将她面上碎发撩开,低声道:“别怕,脑袋先替你留着。”

    *

    卯时差一刻,神战司的正门便已大开,战将们行色匆匆,往来不绝。

    青鸾帝君私藏太子一事在天界引起了轩然大波,近日天界各司部都异常忙碌起来,商讨对策。

    仪光笔直地站在大门旁,她已在这里等了一夜,姿势始终没变一下。

    守门的战将们时不时会用一种异样的眼神偷偷打量她,像是蔑视。

    她知道为什么。

    自从那天源明去栖梧山寻她,一夜之间全天界都知道他俩是爱侣了,仪光早早辞去正神将一职,在战将们看来不是因为知错,而是因为源明帝君另有筹谋,不然怎么还赖在神战司?所以他们看她的眼神多了一层含糊的蔑视。

    有个小书精每天来说笑修行,仪光尚可排解,这几日书精不在天界,她便渐觉乌云压顶一般。

    她抿起唇角故作不觉,没过一会儿,见一辆赭红色的长车破开云海缓缓行来,她立即动了,步伐沉重地迎过去。

    “乙槐。”她唤,“我有话问你。”

    长车的门开了,乙槐淡漠的目光掠过她的脸,一言不发。

    他身旁的副神将冷道:“好生无礼!谁允许你直呼神将名讳,还擅自拦阻正神将的车辇?戒律所护卫何在?拖下去,打二十鞭!”

    仪光高声道:“耽误正神将半个时辰要打多少鞭?之后打!先把这半个时辰给我!”

    然而没有谁听她的话,戒律所护卫们已将她团团围住,仪光面上闪过怒色,忽听乙槐开口道:“可以,上车。”

    副神将神色悻悻地下车让位,仪光刚坐上去,车门便关了,长车重新跃入云海。

    乙槐面上挂了嘲讽的笑,看好戏似的:“看到他们的态度你还没懂?再努力,他们也不会真心接纳你的。”

    仪光恍若未闻,只道:“这两日我找不到源明,潜华山文华殿我都去过,传信递话都无回音,他在哪儿?”

    乙槐面上讥笑更浓:“你才是帝君的爱侣,为何来问我?何况天界出了这么大的事,帝君显然是分身乏术。”

    “他什么也不告诉我,现在又是杳无音讯,于是我只好来找你。”

    仪光笑了一声,声音涩哑。

    她和源明冷战了两个月,那天被乙槐一番话说得寝食难安,按捺不住想去主动找源明时,他却先找来了,头一句便是为乙槐的话道歉。

    仪光于是想,确实是自己天真地钻牛角尖了,源明位高权重,怎可能至清至白?

    他们和好如初,甚至因着仪光心里不再把源明高高放在台子上,反而较往日多了亲昵随意,只可惜好景不长,没几天便出了私藏太子之事,她又像是被一拳打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