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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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安臣沉声道:“王十六,我是顺天府衙的人!” “顺天府衙的又怎么了?滚,滚,老子不想见你们。入你娘的,搅了老子清梦。”王十六的声音很嘶哑。 闻安臣眉头也皱了皱,一抬脚,狠狠的一脚便是踹在了王十六家的门上。这门已经不知道多少年了,早就已经老朽,闻安臣这狠狠的一脚,直接把两扇门板都给踹的飞了起来,远远的摔进了院子里。 踹门的声音很大,砰的一声巨响,而这又是临街的院子,因此不少路上的行人甚至对面酒楼的人都被吸引了目光,往这边看来。不过方才闻安臣自称是顺天府衙的人,再加上他气宇轩昂,气度非凡,也没人敢管。 闻安臣大步进了院子,这院子很破旧,里面堆了不少乱七八糟的东西,长满了杂草,一看就知道很久没人打理了。房门半开着,里头一个骂骂咧咧的声音传来:“谁,谁他娘的踹老子的门!” 只闻其声,却是不见其人。 闻安臣摇头失笑,走了进去。他放心心里还有些愤怒,但这会儿气也消了,王十六都沦落到这般了,这也是个可怜人,自已还跟一般见识做什么。 他推门进去,窗户开着,午后的阳光从窗户照进来,屋子里倒是挺亮堂的。只是一进来,便是一股极其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 堂屋空空如也,竟然连一把椅子,一张桌子都没有。堂屋里没人,他往里屋看去,只见里屋也是空荡荡的,甚至连床都没有。只是墙角上铺着一张褥子,上面躺着一个人,穿着一身儿脏兮兮的衣服,上面不少污垢,似乎还有已经干掉的吐出来的秽物,身上酒气很是浓烈。 大牢里的周信就够肮脏狼狈的了,王十六这样子,也不比他强多少。 他闭着眼躺在那里,手里拿着一个酒壶,正自往自已口中倒,只是那酒壶中已经一滴酒都没了,如何倒得出来? 他控了半天没控出来,忽然暴怒,把酒壶狠狠的一扔,砸在墙上,啪的一声脆响,酒壶被摔得粉碎。屋子里可称是家徒四壁,但地上却是摆了不少酒坛子。 “王十六?”闻安臣试探的叫了一句。 王十六缓缓睁开眼睛,盯着闻安臣:“你是谁?” “顺天府衙门的!”王十六低声嘟囔了两句,忽然暴怒,抄起手边的东西来朝着闻安臣没头没脑的就砸:“你来做甚?你来做甚?” 闻安臣赶紧躲避,大声道:“我是来找你问询的,为你找到杀人凶手!” “找个屁找,还用得着么?就在大牢里头关着,你还来作甚,周信那贼厮,都关了那么久了还不杀,现在又说不是他杀的人,说,是不是他使了银子,让你们翻案?”王十六指着闻安臣破口大骂,吐沫星子横飞。 “就算人是周信杀的,也要等秋后才能问斩。更何况,现在已经证明,人不是他杀的,凶手另有其人。”闻安臣耐心解释道。 王十六却是不管不顾,只是大骂。骂着骂着,他忽然嚎啕大哭:“我那娘子啊,就这么白死了啊!” 闻安臣看他已经有点儿魔怔了,想了想,回到院子里,用木桶从水井里提了一桶水上,拎回屋里,劈头盖脸的就泼在了王十六的脸上。王十六整个都呆了,两眼迷迷糊糊的看着闻安臣,目光呆滞。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回过身来。给这么一泼,酒也醒了。 他想起方才骂闻安臣的话来,顿时心里一个哆嗦,翻身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小的冒犯了老爷,老爷饶命,老爷饶命。” 闻安臣叹了口气:“我要你命做什么,我这次过来,是要告诉你一些事情。周信的儿子周仪拦路喊冤,北直隶巡按御史曹一夔大人命人重查此案,现在已经查明,周信并非是杀害你娘子杨氏的凶手。我这次过来,是来问你一些话的。” “什么?不是他,不可能啊!”王十六听完之后,愤怒的大声叫道。 这件事儿出来之后,他也听到了一些风声,但他根本不愿相信,也不敢相信,而此时亲耳从闻安臣这个‘顺天府衙’的人口中听到这个消息,他顿时心里充满了绝望。老天爷,自家娘子的仇,难道就不能报了么? 这些日子以来,他以前的积蓄都花光了,家里能典当的东西也都典当的差不多了,甚至就在昨日,为了买酒,他还典当了一根金钗子。那可是他当初亲手打了送给娘子的金钗啊!他虽然把家里的东西典当了,但当初娘子的那些首饰,他却一件儿都没动。 昨日实在熬不住,只好当掉,但他心里却是极为的难受。也打算着好好振奋一番,不再这么颓废低迷下去了。 自从杨氏死后,他整个人都垮了,生意也不做了,什么都不干了,每日只是喝酒,喝的烂醉如泥。清醒的时候,要么是喝酒,要么就是在买酒喝的路上。他是借酒消愁,只可惜借酒消愁愁更愁,越发的想念杨氏,痛恨周信。现在支撑他活下去的唯一目标就是亲眼看着周信被斩首,看着周信死,以报娘子被杀之仇! 但此时,这个支撑,轰然崩塌了。 周信死不了了,娘子的仇也报不了了!自已便是再振奋,又有什么意义? 他心里万念俱灰。 闻安臣盯着他,道:“你别多想,这件案子,另有隐情,杀人凶手,另有其人,而且现在我已经有八成的把握,能把杀人凶手找出来了。你先要做的,就是好生配合我,我问什么,你说什么,咱们一起找出凶手,为你娘子报仇!” “明白了么?” 第176章 觊觎她的人 闻安臣盯着他,忽然大吼道。 王十六眼中多了些生气:“你说的是真的?” “我骗你作甚。”闻安臣淡淡道:“方才泼了你一桶冷水,很是对不住。你看看你现在成什么样子,这样,你先洗个澡,换身衣服,我在外头等你,咱们待会儿坐下来慢慢说。” 王十六脸上一红:“我没衣服穿了。” “一件儿都没了?”闻安臣诧异道。 “嗯,都当了。”王十六神色很有些尴尬。 “我去给你买。”闻安臣到。 说罢转身出去,按照王十六的体型,去外面成衣店买了套衣服回来,进了院子,从窗户口扔给了里头的王十六。过了好一会儿,王十六换了一身新衣走出来,他大约四十岁上下,其貌不扬,看着很憨厚老实。他瘦得厉害,衣服穿在身上跟挂在竹竿儿上也似,似乎一阵风来就能把他吹飞了。 闻安臣方才出去的时候还买了些熟食,让人切了点儿熟牛rou,猪头rou什么的,王十六回身一瞧,家中空空,连个坐着的地界儿都没有。 “见笑了,这家让我给折腾的不成样子。” 王十六惭然道。 闻安臣摆摆手,笑道:“无妨,无妨。” 说罢,坐在门槛上,笑着拍了拍身边:“来,坐。” 王十六本来对闻安臣还颇有些惧怕,但见闻安臣很和气,心里的惧怕便也淡了不少,小心翼翼的坐在他身边。 “来,吃吧,我瞧你也没怎么正经吃东西。”闻安臣道。 王十六嗯了声,他确实是从昨晚到现在都没吃过东西,也是饿得狠了,手抓着rou就狼吞虎咽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人,竟是把这些熟食都吃得精光了,他这才想起啦闻安臣还没吃呢,顿时很不好意思。 “无妨,来之前我吃过了。”闻安臣笑道。 王十六打了个饱嗝,闻安臣到:“吃饱了,那咱们就问吧!” “好!”王十六道:“还未请教官人高姓大名。” “免贵姓闻。”闻安臣道:“第一个问题,王十六,杨氏此人,什么出身,以前有什么经历?” 王十六神色顿时变得戒备起来:“什么意思?” 闻安臣目光锐利,盯着王十六沉声道:“王十六,你要记住,我是来帮你的,咱们有共同的目的,就是要破这个案子。你不要对我心存戒心,你若是遮遮掩掩,或是虚言糊弄,反而会让事情变坏!你明白么?” 王十六无言以对。沉默许久,他神色变得坚定,瞧着闻安臣道:“我明白了。” 闻安臣点点头。若是王十六能想通,那事情就好办了。 “我娘子啊,不是本地的,她,其实是个寡妇。”王十六叹了口气,眯着眼睛,声音有些怀念:“五年前,我在霸州把她娶回来了。那边儿很多给朝廷养马的马户,自家都吃不上饭,还得给朝廷养马,若是养的马死了,就惹了大祸了,要倾家荡产都不给赔的。别说是死了,便是那马养的不好,毛发不够油亮,也要受到惩罚,被官府抓去的不在少数。所以那儿许多马户,自已吃糠咽菜,要给马吃黄豆鸡蛋,日子过得苦不堪言,穷困之极。” “她家就是马户。天有不测风云,她家养的马死了,她男人上吊了,她被官府发卖,我当时路过,瞧见她便走不动道了,便把她买了下来,让她跟我回了京城。” 闻安臣没想到杨氏竟是这般出身,心里也有些唏嘘,等了一会儿,方才问道:“第二个问题,杨氏此人,素日里风评如何。” 他顿了顿,还是决定说的清楚些:“也就是说,她守不守妇道?有没有勾三搭四。” 他也不顾不得可能会激怒了王十六,毕竟这个问题很关键,一定得清楚明白才成。 “不可能勾三搭四!”王十六断然道:“我娘子自从跟了我之后,贤惠的紧,素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我就在前面守着铺子,每次出去的时候都让她紧闭门户,不许放人进来。再说了,每每回来之后,我也会偷偷询问邻家,有没有男人进我家,邻家从来都说没有。我娘子贤惠的紧,知道我养家辛苦,还在家中做绣活儿,绣好了就给街上那头儿的张记绸缎庄子送去。” 闻安臣点了点头:“好,这个问题咱就到这儿。” 闻安臣看他的神情应该不是在说假话,但问题是,王十六也未必知道真相。 但闻安臣对这个答案保持怀疑态度,毕竟按照周信的说法,杨氏对他还是有点儿意思的,不然不会那么撩拨他。王十六说没有,兴许是只缘身在此山中了。 “那,觊觎她的人多不多?” “多,当然多!”王十六苦笑道:“觊觎我娘子,光是这条街上,就不知道有多少!毕竟我娘子,长的实在是太美了些。说实话,周信对我娘子的觊觎,我也知道。别说是他了,你就说隔壁不远卖rou的奚云,他也经常寻机会找我娘子搭话。” “奚云?”闻安臣眉头一皱,问道。 “是啊!”王十六道:“我刚带着娘子回到这里的时候,都是我娘子去奚云那里买rou,后来她回来跟我说,奚云老是色眯眯的盯着她看,还说些没羞没臊的荤话。后来我便不让娘子去了,每次都是我去买。” 闻安臣点点头,把这条记了下来。 接下来,闻安臣又问了很多问题,两人谈了许久,一直到天色渐晚,闻安臣一看再不走就晚了,方才离开。 该问的,基本上都问得差不多了。他问的最后一个问题是,杨氏的人头,王十六瞧见了么?王十六也说没找到,闻安臣心道,那估计就是被凶手给扔了,只是不知道扔哪儿去了。 “闻官人,这个案子,你啥时候能找出凶手啊?”临走前王十六问道。 闻安臣拍了拍他肩膀:“别着急,计策我已经有了,只是现在还不能说,免得你忍不住,打草惊蛇。你放心,安心在家等待,最晚两日,我便能替你把凶手找出来!” “好!”王十六瞧着他:“我相信你。” 闻安臣道:“你也保重,好好照顾自个儿!弄个样子出来!” 王十六重重点头:“好,多谢!” 第177章 顺天府刑房 闻安臣回到客栈的时候,赵长宁已经回来了,她们三个要了饭菜,正围坐在桌子旁边等他。 看到这一幕,闻安臣心下暖暖的,笑道:“以后我若是回来的太晚,你们就别等了。饿着也不好。” 谢韶韵起身帮他掸着衣服上的尘土,笑道:“都知道你心里有数儿的,不会回来的太晚,等等也没什么。” 闻安臣落座,大伙儿边吃边聊。 闻安臣瞧着赵长宁的样子似乎是颇为雀跃,便笑道:“怎么了,今日有什么收获?” “收获可多了。”赵长宁眉毛一挑,笑道:“先说说你,今日我在那儿的时候,听说有人踹了王十六的门,不会是你吧?” “就是我。”闻安臣笑道:“王十六喝醉了。怎么敲门都不开,只好踹门进去了,问了他一些话。” 吃过饭,赵长宁便跟闻安臣说她打探了多少消息。 她也是颇为有心之人,生怕自已忘记了,还把打探的消息都写了写来,这会儿拿在手中给闻安臣念。有不少消息,是闻安臣已经知道的,但也有一些,却是他没打探到的。他安静的听着,不时点头。见得到了他的认可,赵长宁更是兴奋,一张小嘴巴拉巴拉的说个不停。 第一次就能打探到这许多在,真是殊为不易。 “对了,还有一件事儿,这事儿我觉得很是蹊跷,也不知道跟这个案子有没有关联。” 赵长宁道:“这些日子以来,那条街上还有一个人也下落不明,不知去向,也不知道是不是死了。算算日子,他没消息的时间,正是杨氏被杀的那几天。” “哦?”闻安臣立刻重视起来道:“说说。” “是这样的。”赵长宁整理了一下语言,道:“杨氏被杀的那一日,苏家胡同那边儿,都在关心那个案子,又是去周家,又是去府衙的。有一对开粮油铺子的夫妻,跟王十六关系很好,在外头忙活了快半宿之后,回到家中,方才发现他们的独子不见了。那对夫妇乃是老年得子,他俩都五十多了,儿子才十二,心疼的紧,一发现不见了,赶紧四处找,结果之后好几日都没找到。后来报官了,却也没能找到,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 他瞧着闻安臣:“你说这俩案子会不会有什么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