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的自我修养 第43节
秦敏学摇头失笑，随手将扇子挡在身侧，只听得一声金铁交鸣的颤音，却不见人至。 扇子上缀着的扇坠随着晃动微微摇晃，碧绿色的扇坠闪烁着微光，影影绰绰倒映着人影，秦敏学顿时便将折扇甩出，如鹤翱翔于空一般，瞬息而至。 “师妹这一招用的很好，幻境就算是为兄也不能轻易破去，”秦敏学先是夸赞了一番，接着便画风一转，“但是……你幻境的内容布置得不好，须知对症下药，为兄像是那种好美色之人？” 嫏嬛抿唇笑了一下，眨眨眼道：“是师姐让我提醒你一下，若是你再不回去，师姐她就出墙了。” 她说着，幻境中很应景的，一株红杏从墙角探出了头来。 秦敏学：“…………” 修行界中，谈情说爱的其实不少，只是谈归谈，但真正结成道侣的却极少，大部分都是属于大难临头各自飞的类型，秦敏学跟他对象倒是不属于这一种，只是当事人爱事业胜过爱人，不想两人越陷越深，‘理智’退避。 嫏嬛是不在意两人最后能不能成的，她就是个尽职的传声筒而已。 然而嫏嬛这话，却让秦敏学接下来出招都有些心不在焉，毕竟是动了真感情的，理智告诉他如果接着走下去绝对会成为像爹娘一样的怨侣，但心却不由自主被牵引。 嫏嬛微勾了一下唇角，身后漆黑的长发无风自动，千机伞骤然合拢，伞头突出，变成锐利尖头，伞杆延长，整体足有丈八之长，浑身真气爆发，如洪流海啸一般，最终却如万川归海，汇聚于长枪尖头之上。 下一刻，便见长剑猛地刺出，刺眼夺目的电光猛然炸开，如银蛇狂舞，刹那间便蔓延至全身上下。 秦敏学全身真元在这一刻都被牵引得暴躁起来，变得极不易掌控，面对如此威视，却不见他面色有变， “蚩尤拳？唔，不对，只能算是掌握了一丝真意，以你当下的年纪来说，倒是不错。”秦敏学将电流引渡到折扇上，旋即将折扇伸出，直朝着嫏嬛所在之处轰击而去—— 寒光闪烁，眨眼便至。 根本来不及躲避，仿佛四面八方都被对方锁定，往哪方避开都必然遭到攻击，只能像个木桩一样站在原地，因为算来算去，竟只有原地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撕拉——” 右臂顿时便被折扇划出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直至折扇重新折返，才见血液慢半拍的喷涌而出。 秦敏学手握折扇，开始拉近于嫏嬛的距离，所谓一寸长一寸强，长枪对待如秦敏学这样的近战高手来说，选择不能算是有错，只是秦敏学如粘在了身上一般，嫏嬛竟怎么也拉不开距离。 “啪！” 折扇突兀敲击在头顶，秦敏学忿忿不平：“臭丫头，竟然拿你师姐算计我！” 嫏嬛一脸无辜：“我说的可是实话。” 秦敏学哼笑一声：“你嘴里就没一句实话！”言罢也不在这事上多纠结，转而道，“刚刚你那招应对不错，须知……” 折扇在他手上如同玩出了花一般，风流意气十足，举手投足间挥洒如意，不像是在战斗，闲庭漫步得如同在郊游，然而身为她的对手，嫏嬛却只觉得苦不堪言。 苦练多年已经大成的游龙身法无法拉开距离，长枪更是如同废了一般无法用出，只能被动挨打，最主要的，秦敏学出手虽留有余地，但却招招直指要害，对嫏嬛这个怕死之人来说，何止是头皮发麻，整个人都要原地爆炸了。 人很难克制住自己的本能，有东西袭向面部时会下意识闭眼，耳畔有劲风时会下意识别开脸，嫏嬛虽然有专门训练这一方面的能力，违背自己的本能，但运用的实战中依然显得手忙脚乱，时不时便遵从本能行事。 好在有秦敏学喂招，一段时间下来，也逐渐冷静下来，违背本能行事得越发娴熟。 只是身上却也因此添了数道或深或浅的伤口。 寻常攻击是无法在嫏嬛身上留下痕迹的，因为她穿得衣服本身便不是普通衣服，而是法衣，不然若是交战中衣服损坏，你难不成还能在战斗中重新换一件新衣服？ 但秦敏学用的也不是普通折扇，而是他的武器，用料自非凡品，连嫏嬛法衣内身穿的内甲，都险些因此报废。 一次次的闪烁碰撞，秦敏学虽是在划水作战，但依然让看客觉得不虚此行，论激烈程度，两人这一战放在整个半决赛中并不起眼，可至少看起来是打得有来有回，秦敏学更逼出了千机伞好几种未显露于人前的形态。 台下看热闹看得兴起，但其中的苦楚只有嫏嬛自己知道，各种招式肆意挥洒，若是换个至人宗师，甚至通神宗师，也未必能轻松应付，然而在秦敏学面前，嫏嬛却始终处于压迫之下。 手段再多，也终究无法弥补两者间的差距，若不是秦敏学还想看她出招，她怕是只能被动防守。 她的修为，终究还是太低了。 嫏嬛并不后悔自己分散心思在其它手段上致使修为落后于人，但该烦躁时，依然烦躁。 处处受制的交手，只让人感到憋闷，大约是裁判的咳嗽声提醒了秦敏学划水不要划得太过分，秦敏学出招猛然凌厉了许多。 嫏嬛顿觉压力骤增，秦敏学在出招之时，也有传音提醒自己要用什么招式，出招后则会点出嫏嬛应对的问题，嫏嬛如同海绵一般吸收着这些知识，然而在勉强抵挡了一百多招后，终究因为疲于奔命露出了一个巨大的破绽，被秦敏学抓住机会，没有丝毫犹豫，秦敏学手中折扇当即朝着嫏嬛咽喉部位划出，绞杀而至！ 嫏嬛只觉喉间一凉，愣了一下，才心有余悸的伸手摸了一下。 触手温凉，腥气扑鼻。 “十八号，秦敏学胜！” 第68章 台上，随着裁判的声音落下，秦敏学便直接下了擂台。 嫏嬛愣了一下，才从擂台上跳下去。 大约是割破了血管，脖颈处血流得很汹涌，嫏嬛张张嘴，口中顿时涌出了一大片鲜血，让嫏嬛内心一瞬间生出了种难言的恐慌感。 但这一丝恐慌，很快就被嫏嬛给按了下去，从储物戒中拿出一粒疗伤丹药吃了下去，只是脸色依旧难看。 对此，众人也能理解，秦敏学爱说教的毛病可是从小就有的，刚才在台上，虽然他们听不见秦敏学开口，但也看得到他唇角翕动，显然是在暗中传音。 对他的对手而言，不仅是要遭受身体创伤，还要面对心理创伤，会脸色难看，自然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因为这已经算得上是精神污染的攻击手段了。 对大部分跟秦敏学交手过的弟子来说，对他的恶感几乎都掩藏不住，他们又不是没有师父，用得着他来指点江山？ 同时，也打消了跟嫏嬛交手的打算。 如果上一场，施嫏嬛只是正常的失败，他们自然是敢接着申请出战的，毕竟愿赌服输，技不如人也怪不得谁，但她上一把的对手却是秦敏学，此时心情毫无疑问会被影响得很差，他们上场，难保会直接撞枪口上，会被直接记恨上。 因此一群想赚取积分的人，不约而同的忽略了状态明显不好、几乎是现成的刷分工具的嫏嬛。 嫏嬛隐晦地扬了一下眉。 如秦敏学这种好为人师的性格，其实算得上吃力不讨好的，不是谁都有宽阔的心胸去接受一个同辈人的指点的，这也导致了秦敏学的人际关系两极分化，佩服的人极佩服，厌恶他的人也极厌恶。 嫏嬛其实是不喜欢别人对自己指手画脚的，毕竟她自己本来就主意多，上辈子因为家世原因轮不到别人对她指手画脚，这辈子因为不信任别人，更是事事只自己拿主意。 不过她对秦敏学倒是没有恶感，怎么说秦敏学也是她的半个老师，更何况这本来就是自己要求的。 只要有益于自己，个人喜好是完全可以抛开当不存在的。 至于秦敏学出手伤了自己，这点嫏嬛就更不在意了，修炼哪有不受伤的，嫏嬛在最开始与人、与妖兽实战时，身上就没有一块好地方，连这张脸，都曾被妖兽啃食得看得见颅骨。 也就近年来经验渐长，面对敌人不至于手脚僵硬、手忙脚乱后，身上才开始不见多少伤痕。 所以面对很多人指责她有如今的成就靠的只是有个好家世的做法，嫏嬛都是一笑而过。 她能有如今的成就，靠的从不是家里开挂，而确实是她一步一个脚印走出来的。 谁能在七八岁时就能与狼群厮杀？谁能狠得下心在五岁时就开始每天往自己身上划上不下十刀看得见骨头的伤口？ 嫏嬛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所以她自认天赋不强，却也不认为自己走不到终点。 只有习惯了痛苦的人，才能在关键时刻不被痛苦所左右，进而影响交手导致惜败甚至殒命。 很多修士，都受伤的情况下，反而会被激起凶性，无视伤口与对方拼命，嫏嬛做不到这一点，她始终畏惧受伤，所以她只能用笨方法，让自己习惯受伤，只有这样，她在交战中才不至于因为本能的畏惧，而失败、而丧命。 命只有一条，曾经流的血泪，在未来终将铸成一条她满意的大道。 …… ………… 得益于这场比赛，之后再没人找上过嫏嬛，让她风平浪静的过完了这一天，不过虽然积分因此得以保存，但嫏嬛依然无缘于决赛。 尽管嫏嬛已经尽可能的在不过度暴露自己底牌的前提下努力了，也算得上是小有名气，但比起那些通天宗师、通神宗师终究还是差得很远。 嫏嬛对此也无所谓，决赛一向都是通天宗师的战场，她又被扣了三分之一的积分，没进去本来就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她实力虽然算不上弱，但也跟强搭不上边，本身就是那种排在中间容易被忽视的‘路人甲’，要不是因为家世，现在她的关注度还会更小一些。 历来看客都只会关注排名前列和排名垫底的弟子，而排在中间的则显得不尴不尬，不能算没有名气，但对大多数来说，依然是个听着耳熟的陌生人。 嫏嬛对这个结果还算满意，决赛时安心当着看客。 这场大比决赛时，太虚天真正的实权长老们才纷纷来到现场观战。 除了跟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孩子以外，这些实权长老收徒条件都卡得很紧，要么是跟自己有血缘关系；要么是与自己有缘，从小就定下了师徒名分；而对大多数弟子来说，要想让实权长老收下自己，则只能靠三年一次的大比了。 这些弟子本身天赋不俗，因此自然也看不上普通长老，但偏偏他们失了先机，便只能靠这条途径拜入实权长老门下。 这时候的他们潜力已经差不多展现出了一半，不像孩童那样充满了不确定性，也不会耗费长老太多精力去教导，只需要把握大方向就好，除了师徒间感情大多不如从小培养的好以外，基本是没有什么太大弊端的。 刚好很多长老也不耐烦奶孩子，因此每年大比，都会有很多展露头角的天才弟子拜入实权长老门下，自此道途不能说一帆风顺，但绝对会比之前要走得轻松很多。 因此很多弟子甚至会刻意等自己实力提升后，才来参加大比，为此宁愿多等个三年六年，乃至九年的，都不是没有。 他们为的，不过就是夺取一个好名次。 所以要想与这类积累深厚的弟子比，对正常满足条件就参赛的弟子来说是很吃亏的，不过天才之所以称之为为天才，就是因为他们能做到常人看来不可能的事，因此每年大比，占据前十的弟子中依然仅有那么一两个‘厚积薄发’准备充足的弟子。 当然，也确实有弟子会因此被挤下去，不过这只能说明他们不够天才，毕竟这种漏洞是在规则允许范围内的，高层也心知肚明，所以这些‘厚积薄发’的弟子中，能被收入门下的几率要比正常弟子小得多。 各种风险收益，想来他们自己是衡量过后才做下的决定。 不过换作嫏嬛来，她是绝对不会这么做的，尽管人族修炼一直都比别的种族快，但耽误三年损失的可不仅仅只有时间，反而会有很大可能与同辈天才彻底拉开距离。 更何况，嫏嬛觉得能够以一个不怎么起眼的身份参加完大比其实也挺好的，谁知道那些排名前列的天才弟子被多少盯着？ 嫏嬛光想想，就觉得如芒刺在背。 在自身不够强大之前，过大的名声就是催命符，像嫏嬛，当初还没被生下来呢，就险些夭折，换个普通修士，谁会管人家能生下什么样的孩子？ …… 因为老爹的缘故，嫏嬛比大多数弟子在这场大比的收获都要多。 因为决赛时，她并不是跟普通弟子挤在一起观战的，而是直接走到了老爹身后，乖乖巧巧地当个背景板，然后偷师。 这些实权人物的观战角度，选得无疑是最好的，最主要的是，他们的点评可不是普通弟子能比得了的，寻常弟子发现不了的隐藏手段，在他们眼里却无所遁形，而如嫏嬛这样的小辈跟在他们身边，配着他们的解说去观看比赛，自然收获不菲了。 通天宗师的交战已经涉及到天地奥妙了，因此对嫏嬛来说独自观看是很吃力的，这就跟让小学生强行去理解高数一样，不过配合着长老们的指点，理解起来就不那么烧脑晦涩了。 又是半个月，大比十强才终于尘埃落定，不过这一切，则都跟嫏嬛没有什么关系了，宗门下发的奖励她也是直接让手下给收进了库房没有理会，往院中一钻便开始稳定自己的境界，开始如许多前辈一般，用水磨的功夫去到达至人宗师的境界。 这个过程是很枯燥的，往往需要耗费一年至三年的时间，嫏嬛也不急切，反正最近也没有什么需要她外出亲自去做的事，边处理事务边修行就是了。 至人宗师这个境界，有条件的，会去几乎没有修行者的凡人国度当个普通的芸芸众生，比如皇帝宰相之类的，没有条件的，则会选择远游，一路的所见所闻，便是他成长至至人宗师的资粮。 嫏嬛虽然有前世的普通人经历，但让她改变自己的心态，达到‘至人’的心境却是做不到的，依然得像大部分弟子那样，去走上那么一遭。 不过嫏嬛估摸着，自己这个过程应该会比大多数修士所耗费的时间都要短上很多，毕竟前世与今生相互映照，若是她这个过程还跟普通人一样的话，那她上辈子跟白活了一辈子也没什么区别了。 虽然她上辈子确实是在虚度光阴，跟白活了差别也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