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为聘 第6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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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衍的伤已痊愈,每日按部就班地上下值,与秦妧还在分榻而居,前日还因偷亲了一下脸颊,被撵去了书房。 谁能想象,姱容修态的裴相也有无可奈何的时候。 傍晚霞光满天,高温中透着丝丝凉风,秦妧从铃兰苑回来时,发现府中木匠正在凉亭内安装秋千。 一身白衣的男子站在亭边,见她回来,温笑着迎上去,“听悦芙说,你喜欢荡秋千,咱们在院子里安一个。” 小姑子这张嘴啊...... 近些日子,也不知裴悦芙那丫头是不是与杨歆芷交恶了,总喜欢缠着她,还会邀她去铃兰苑小坐,不是分享零嘴就是闲聊家常,娇憨的小模样时不时会逗得她哭笑不得。 不管妻子会不会喜欢,这都是讨好的一种方式,裴衍像个贤夫一般,在木匠们收工离开后,拿过抹布擦拭起秋千上的木头屑,以免刺破秦妧娇嫩的肌肤。 看他任劳任怨的样子,秦妧抚上还很平坦的小腹,“结实吗?我怕吓到孩子。” “反复加固了。”裴衍握住秋千的两根麻绳,示意秦妧过来试试。 金灿灿的傍晚,秦妧像只傲然挺立的白鹤,迈开优雅的步子,不紧不慢地拾阶而上,让等在亭中的男子成了为她遮隐身形的杳霭云雾,也成了任白鹤栖息的牢固桠枝,不会让她有半点闪失。 稳稳地坐在秋千上,秦妧抓住两侧麻绳,小幅度地晃荡起来,粉白的裙摆随风飘曳,露出一双小巧绣鞋。 裴衍站在后面,静静凝着她纤细的背影,提醒说可以再大幅度一些,“有我在的,没事。” 秦妧加大晃荡,恍惚找回了年少时没有享受过的乐趣。 葫芦门外,久不现身的杨歆芷望着凉亭中的一幕,觉得甚是刺眼,那个天之骄子一样的表兄,为这女子一再折腰,却对她一再疏离,使她快要动摇赖在侯府的决心了。 白了一眼,她快步离开,等回到客院时,忽听一声轻蔑的笑传入耳畔。 转头看去,见庭中站着个紫衣身影,甚觉诧异。 “二表兄怎么来了?” 庭中除了裴灏再无其他人,杨歆芷有些心慌,如今的裴灏像个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纵使吏部一催再催,也不回朝中任职,不知是彻底颓废了,还是在打什么主意。 裴灏从枝头摘下一朵未开的花骨朵,转过身笑道:“这是侯府,我是府中嫡子,连来客院都要经过你的同意吗?” 哪里想到他一上来就是冷嘲热讽,杨歆芷有种被挖苦到的羞耻感,忍着酸涩福福身,“那二表兄慢慢赏花,小妹先行告辞了。” 说着转身快步走向客房,生怕多留一会儿就会哭出声失了颜面。 可背后的男子显然没有放过她的意思,“表妹,世态炎凉,我想你也感受到了,自从大嫂嫁进门,你在府中的地位摇摇欲坠,快要撑不下去了吧?” 杨歆芷停下步子,带了几分戒备,“什么意思?” 像是在看待一颗很有利用价值的棋子,裴灏将那花骨朵别在了杨歆芷的耳边,大有欣赏的意味儿,“表妹姿色清秀,独具韵味,该好好利用才是。” 儇狎的举动和佻达的话语,令杨歆芷感到了冒犯,她退开一步,“表兄自重。” 裴灏却耸肩笑了起来,“放心吧,我不会对你产生意念的,我只是在提醒你,老大不小了,再不为自己争取,恐会熬成老姑娘了。你那点心思,藏也没用,不如飞蛾扑火一次,万一成功了呢?” 听懂了他话中的暗示,杨歆芷冷笑之际,又不免自嘲,“若能成功,早成功了,怎会给大嫂进门的机会?二表兄也收敛收敛,别让自己下不来台。天色已晚,孤男寡女并不合适,告辞。” 杨歆芷挺着腰杆,纵使心中千疮百孔,也极力在维持着体面。 可裴灏存心激她,哪会给她留体面,“若表妹想收敛,早在大嫂进门时,就裹着铺盖回杨府了,又怎会一直赖在侯府?别装了,咱们赌一次吧,事成,你我就是叔嫂了。” 从衣襟拿出一封信函递给杨歆芷,裴灏拍拍她的肩,吹着口哨离开。 杨歆芷愣了好一会儿,低头打开已拆封的信,当发觉这是姑父裴劲广寄给裴灏的信时,彻底愣住。 姑父在信上说,希望兄弟二人化干戈为玉帛,还说,希望长子和秦妧可以和离,而在信的末尾,姑父提到了一个适合做长媳的人。 那人是她。 杨歆芷张张红唇,既惊讶又欣喜,原来,姑父心中准儿媳的人选是她! 走出葫芦门的裴灏点燃了裴池递上的烟杆。 裴池耳语问道:“表妹会信那是父亲的亲笔信吗?” 裴灏吸了一口烟,笑着重重吐出,“鬼迷心窍的人,只要给他们一个契机,他们就会痰迷不清,欲念加深,自己都控制不住自己。” 兄弟二人像得了失心疯一样夸张地大笑起来,却在瞧见承牧打老远走来时,不约而同地收起笑,拐着弯离开了。 承牧瞥了两人一眼,没有理会,径自回到素馨苑,与还在陪秦妧荡秋千的裴衍使了个眼色。 裴衍握住麻绳,让秋千慢慢停了下来,这才步下石阶,与承牧一同进了书房。 秦妧靠在一侧麻绳上,盯着半敞的书房,单手捂住小腹,对还未成型的胎儿道:“乖宝,你爹百忙之中陪咱们娘俩荡秋千,要不要就这么原谅他了?你说,娘听你的。” 如今,她每日都会同胎儿讲话,再也不觉得自己形单影只了,是真正的有了身心的依托。 秦妧靠近小腹,假装听见了胎儿的回答,眼睛一弯,“好,再拖他一段时日。” 弦月皎洁,星辰烨熠,裴衍忙完后来到秦妧面前,如常地征询道:“今晚可以回房吗?” 秦妧坐在窗边绣花,一针一线极为细致,绣的正是婴儿能穿的小肚兜,“乖宝说不可以。” 这乖宝还未出生就成了挡箭牌,裴衍好笑地扯过绣墩坐在一旁,看着秦妧刺绣,“那陪你们娘俩呆会儿。” 等秦妧洗漱就寝后,裴衍回到书房,与孤月为伴,一连几日皆是如此。 这晚,裴衍又回到书房,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气,若不是对香气敏感的人,也闻不出异常。书房会时常熏香,多数时候用的是檀香、沉香,裴衍身形微顿,叫来仆人不知吩咐了什么,之后照常走进屏风更衣,之后躺在里间的榻上和衣入睡了。 不知过了多久,那股香味越来越浓,榻上的男子似陷入了沉睡。 一抹袅娜身影走进素馨苑,面上焦急,当被扈从拦下时,含泪道:“我有事寻大表兄,劳烦通传一声。” 扈从为难道:“抱歉表姑娘,世子已经歇息。” 杨歆芷趁着月色往扈从手里塞了个钱袋,“是很重要的事,麻烦小哥了。” 从未主动来过素歆苑的她,带了几分赌,赌仆人们不会拂了他们的面子,尤其是塞了银子后。 “让我直接进去吧,真的是很重要的事,大表兄不会怪你的。” 扈从挠挠头,却还是将钱袋塞进了袖子,侧身让开了路。 杨歆芷一喜,快步走进书房,全然没注意到扈从一瞬变化的目光。 借着微弱的灯火,她不算轻车熟路地寻到榻前,盯着榻上身形模糊的男子,握了握拳。 七年了,等了他七年之久,她的确如裴灏所说,不愿在没有争取的情况下放弃七年的坚持。 只要今晚能躺在大表兄身边,明日一早,无论大表兄接不接受,她都是他的人了。 凭着两家的关系,姑母不可能坐视不理,或是只给她个妾室的身份。而以大表兄的为人,光明磊落,也不可能矢口否认。 怀着扭曲、畸形的心理,她挑开了衽带,爬上榻,奔向了自己的“皎月”...... 翌日天明,秦妧从梦中静坐起身,额头鼻尖溢出细细的汗珠。 她做了一个怪异的梦,不受控制地打起寒颤。 听见动静的茯苓走进来,拿过外衫披在秦妧身上,“大奶奶怎么不多睡会儿?” “世子可起了?” 今日休沐,无需上值,秦妧此刻很想见到裴衍,以驱散那股不安。 茯苓扶着她走向湢浴,“世子刚让人抬了水进书房,说是要沐浴。” 晨起沐浴? 秦妧有些疑惑,却没有多想,收拾妥当后,坐在妆台前涂抹桃花面脂,“世子可沐浴完毕了?” 茯苓前去打听,折返回来时摇了摇头,“还没。” 秦妧更为疑惑,将多余的面脂在掌心和手背上搓匀后,起身走向西卧的门洞,直接挑帘走了进去。 书房有间可供沐浴的狭小空间,怕一大早就被里面的“坏人”调侃,秦妧站在门口叩了叩门,直呼起对方大名,“裴衍。” 片刻后,里面传出撩水的声音,“我在。” “怎么一早沐浴?” “没什么,妧儿先去请安吧,就在母亲那边用早膳吧。” 不知他在预谋什么,秦妧没再停留,刚要离开,却见那张带有机关的木榻不见了...... 地上空空如也,已被仆人打扫了榻底的灰尘。 秦妧带着疑惑又回到正房,时辰尚早,婆母应该刚刚起身,还是过会儿再去问安吧。 半晌之后,一身清爽的裴衍来到她面前,眸光柔和,伸过身抚上她的腹部,“今日可有不适?” 秦妧拍开他的手,“该我问次辅大人可有什么不适吧,非要一大早沐浴。” 裴衍坐在她身边,曲起手肘搭在妆台边,“去去胭脂味。” 胭脂味?正当秦妧想要继续问话时,秋桂苑的方向传来了吵闹和哭泣声。 此时的秋桂苑乱成一锅粥,杨歆芷扯着锦寝裹住自己,浑身颤抖着看向傻坐在一旁的裴灏。 被魏mama“引”来卧房的杨氏,看着凌乱的床铺,气得快要眼冒金星,险些晕厥。 杨歆芷是她最疼爱的侄女,从小养在身边,知冷知热,即便培养不成长媳,也没想着将人打发回杨府,不承想竟出了这么荒唐的事。 “让人将门关上,谁也不许讲出去!” 在裴灏近乎愤怒的目光下,魏mama漠着脸称“是”,转身向外走去。 裴灏抓着衣衫胡乱穿上,赤脚下地,拽住母亲的小臂,“母亲,不是你看到的这样,儿昨夜明明是自己睡的,一觉醒来身旁就多个人。” 这话说的,好像是多了的那个人自己爬上来的一样。 杨歆芷抽泣着辩解道:“姑母,芷儿没有爬二表兄的床,芷儿是被人陷害的!” 杨氏头痛欲裂,拂开次子的手向外走。嫡系三子,在婚事上一个也不让她省心。 见母亲要走,裴灏暗道“不妙”,若是没有猜错,母亲会将错就错,会开始与杨家人商议他二人的婚事! “母亲,是大哥的手笔,一定是他!” 不会有错的,昨夜杨歆芷独自去了素馨苑,今早就躺在了他身边,一定是裴衍暗中将人送了过来! 那些门侍都是吃闲饭的不成! 越想越气,裴灏再次拉住杨氏,说什么也要让自己母亲评个理儿。 他料定杨歆芷不敢将他之间的“教唆”讲出去,于是装出无辜状,撕心裂肺地嚷嚷起来。 杨氏冷斥:“住嘴!你想让家丑传出去吗?!” 一刻钟后,裴衍和秦妧被请去了辛夷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