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艾莉带来的食物看上去刚出炉不久，纸袋上透着股暖洋洋的热气。这是她原本为自己准备的。她直接让给了我。 即便右手插着针管，似是输了一晚上的营养液，我的肚子还是饿得能吃下一头牛。于是，我咽了咽口水，顾不上其他，迫不及待地扯开包装塞进嘴里大口咀嚼了起来。 快速用餐过后，mama主动与我展开了闲聊。她询问我当天究竟发生了什么，我只是微笑着告诉她一切都好，请她不要担心。 艾莉好几次提到杰瑞米，一听到他的名字我就仿佛被击中了心脏一般难以喘息。 那种压迫的感觉又回来了。 “艾莉，答应我，这段时间别再提到杰瑞米。另外，我……”我感觉我的心脏又漏跳了一拍。 “杰瑞米？！杰森说杰瑞米这段时间很不对劲，居然真的是他？！” “mama，你从杰森那里打听到了什么？别胡思乱想，我只是单纯地晕倒了，医生诊断下来多半也是营养不良，幼儿园时起我就很少吃蔬菜，还记得吗？” “蔓蒂？！不不不，这事非常严重，医生说你受到了非常大的刺激，得知你晕倒后，我真的特别担心你会像十年前那样忘了我，如果真是因为杰瑞米当天做了什么蠢事，那他必须在我们面前好好道歉并郑重保证永远不会再有下次。” 艾莉的表情很焦急。 我的内心愈发烦闷。 “低血糖……对，只是低血糖。这和杰瑞米无关——当天我急着出门，没吃早餐。”我的声音听起来抖得离谱，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努力往头上涌。 求你了，别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蔓蒂？！” 艾莉看着我，敏感柔弱的母亲忍不住哭出了声，眼前这一幕让我的内心十分不好受。 伸出右手轻轻拂去艾莉脸上的泪水的同时，注意到一旁的门被轻轻推了开来。 我的一切负面情绪于顷刻间爆发。 塞缪尔和杰瑞米？！ 他妈的！ “滚出去！给我滚！滚！”我咆哮道，用上了目前能达到的最高分贝。 从外人的角度来看现在的我绝对是个疯婆子，但我已全然顾不上其他，我到了歇斯底里的程度，带有温度的泪液打开了隐藏的阀门止不住地从眼角滚落。 “快出去！”艾莉在那两个混账之前更快地做出了反应，她离开椅子，边说边起身将他们推出了病房。 “她在发什么神经？”关门的同时，杰瑞米嘟哝了这么一句话。 我气得快要吐血，但由于用力过猛，我失去了继续下去的力气，不得不放弃了再骂他一通的念头，现在，我的浑身上下都麻酥酥的，尤其是头部神经，甚至还出现了短暂的耳鸣。 “听我说，我是来向你道歉和解释的……我是塞缪尔，可以让我进来一会儿吗？就5分钟！” “滚！”我吸了口气，愤怒地大喊。 “我知道你喜欢菲尔，可我不愿意放弃，即话上聊天时杰瑞米替我出了个馊主意，我一时冲动就在你们约会的时候跑了过来，现在我很后悔……” “塞缪尔，闭嘴！”我难受地捂住了脸。 杰瑞米和塞缪尔狼狈为jian的做法令我反感至极。 目前的我实在不想再见到他们。 在这方面，艾莉表现出了理解。她沉默不语地陪伴在身边，既没有表达任何不满，亦没有替他们中的任何一人说一句好话。 当窗外的明亮被阴云遮挡，光线由明至暗，并最终从淅淅沥沥的小雨转变成哗啦啦的滂沱大雨之时，我才留意到时间已临近傍晚。 期间医生来过两次，观察到我苏醒后情况良好，便安排了明日上午的几项身体检查。按照这儿的流程，如果检查结果一切正常，我就可以直接回家了。 到了六点左右，医院的自动机器人送来了我的晚餐。不同于现在这个时代常见的人形智能，那个白色机器人的外形是个桶状的，笨重无比的纯金属壳子。再次见到它时，我的心情好转了许多，这回，它让我想起了杰森，那个温柔细腻的机器男孩，不是人类但更胜人类。 只可惜这家医院病号餐的味道实在难以下咽。我和中午一样只浅尝了两三口便兴趣索然地靠在枕头上发呆，逐渐又进入了失落难过的状态。 为了照顾我的胃，艾莉决定出门买些食物和汽水，当她推开门的时候，某些不该呆在这儿的人的嗓音又响了起来，我使劲抓了把乱糟糟的头发——侧面看过去会更像个褐色鸟窝——满脸担忧地听完他们的对话，这才放下心。 艾莉说她很怕我再度出现强烈的情绪反应，她要求塞缪尔和杰瑞米回去休息，毕竟时间还很长，如果今天没办法得到我的原谅，还可以等待将来的某一日。 塞缪尔沉思了片刻，我只听他道了声“谢谢”，便再度和平时一样惜字如金起来。杰瑞米则显得暴躁如雷，他的嗓门起码提高了二十个分贝，犀利难听的咒骂词语接二连三地从嘴里蹦出，那个带着怒火的嗓音随着说话人脚步声的渐渐远离才慢慢归于平静。 艾莉被杰瑞米的粗鲁气得不行，却也无可奈何，她厉声指责对方的几句话换来的只是变本加厉的愤恨和不满。 当艾莉返回病房时，我已经大哭了一场。要不是她的速度太快，我还能多流五盎司的泪。 我扯了扯嘴角，努力挤了个笑容。 “你不用在我面前逞强，我的宝贝。你的眼睛都哭红了。” “你已经很累了，填饱肚子后就早点休息吧。” 艾莉的语气很温柔。说完，在我的额前留了个吻。我点了点头，视线停留在了我最爱的mama泪光闪烁的眼角上。 无论如何，明天都是崭新的一天。终有一日，任何事情都会过去的。 “我爱您，mama。” “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