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回
一整个早上，徐维菱都处在心不在焉的状态之下。 不晓得那孩子有没有将东西加热来吃？没上药的伤口不知道还疼不疼？ 真是的，自己怎么就这么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明知道晞晴那样的说法并没有恶意，但为什么自己却像踩着了地雷般的失控。 那时候的她，分明是想要自己留下来陪她的，可她偏偏被怒火攻心，竟选择视而不见，自己这般绝情的作法，一定伤到晞晴了。 但她也是人啊，也有自己的情绪，儘管已经下定决心，一辈子也不让晞晴知道自己的心意，只是，当她瞧见晞晴那副软弱，却又坚持不接受自己帮助的模样，就有一股火憋在心里，烧得她难受。 「小菱，等一下大伙想去校门口新开的那家麻辣火锅聚餐，你去不去？」 同学的轻唤，惊醒了陷在自己思绪中的徐维菱。 只见她略带茫然的抬起头，一脸没听清楚样子。 什么时候下课的？为什么她没听见鐘声？ 好脾气的将问题重覆一次，同学等着徐维菱的回应。 「不了，晞晴今天身体不舒服，等一下我要过去看她。」 摇摇头，徐维菱拒绝了同学的好意。 「早猜到你的答案了，不过，为了不让你觉得遭到排挤，所以还是过来问你一下。」 徐维菱的答案早在她的预料之中。 平时总是形影不离的两人，今天却只瞧见徐维菱到校上课，这种情形说明了，晞晴一定是不舒服，这才会留在家里休息，而关心她的徐维菱，铁定会在下课后直奔晞晴的住处。 不过，为了不让徐维菱认为同学们有心排挤她，她还是发挥同学爱，过来问问她的意思。 「谢谢你们的邀约，下次有机会，再一起去吃吧。」 收拾好桌面上的东西，徐维菱背起包包，简单和同学们打了声招呼，随即离开教室。 提着路上买的炸鸡块，徐维菱在心中演练多次等会的台词。 第一次和晞晴闹情绪的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能让两人和好，她唯一能想到的方式，就是买些她喜欢的食物逗她开心，希望她能因为这样而忘记早上的不愉快。 「叮。」的一声，电梯门开启，迈着有些沉重的步伐，徐维菱踏出电梯，只是，当她后脚跟离开电梯门的剎那，一阵男人的叫骂声立刻传入耳中。 发现声音传来的方向，是晞晴的所在位置，徐维菱第一个反应，便是她的酒鬼父亲找上门了。 于是，她三步併作两步，急急忙忙衝到晞晴的家门前，在发现大门居然没有上锁之际，内心的慌乱来到了最高点。 打开门跑进客厅，徐维菱便被眼前的画面给吓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只见一名醉汉手持着破醉的玻璃酒瓶，正指着缩在角落的晞晴破口大骂。 「你在做什么？」 激动的徐维菱不顾危险，快步衝到那个男人面前，趁他惊讶的瞬间用力推开他。 见醉汉倒在一旁，挣扎着起身的同时，徐维菱也来到晞晴身边，双眼快速扫过她全身。 她心疼地发现，晞晴躲藏在双臂底下的小脸蛋，此刻正佈满着鲜血，源源不绝涌出的鲜红血液，流过她的脸颊，滴落在她的衣服上，成为一朵朵刺目的小红花。 而她仍护着自己的双臂，也被破碎的玻璃酒瓶划伤，那些交错的伤痕，看得徐维菱怒火攻心，若杀人不犯法的话，她铁定会让晞晴的酒鬼父亲消失在人间，让他再也无法伤害她的晞晴。 「滚开。」 眼见一个陌生的小女孩挡在自己的身前，企图阻止自己之后，苏川哲摇摇晃晃的起身，不满地朝她挥手，要她别管自己的家务事。 「要滚开的是你，我不准你再伤害晞。」 徐维菱以守护者的姿态站在晞晴的面前，要为她挡下一切伤害。 「识相一点就快点离开这里，否则，我连你一起打。」 挥舞着手上的玻璃酒瓶，苏川哲眼红的说道。 昨天拿走的三千块，根本就不够自己喝酒，只不过买几瓶好一点的酒，就花得一毛不剩，趁着警卫不注意闯上来的他，本以为能从女儿身上拿到更多钱，没想到，她的皮夹里头居然空空如也，甚至连张百元钞票也没有。 这个发现，让他像发了狂似的攻击自己的女儿，要她交出提款卡的密码，好让他可以领钱出来花用。 只是他没想到，从小怕他怕得要死的女儿，居然扺死不从，哪怕已经被自己打得头破血流，一双脣仍是闭得紧紧的，连一丝求饶声也未曾发出。 女儿的反抗，更是激怒了已经犯了酒癮的他。 「要是你不想坐牢的话，最好趁警察还没来之前快点离开，否则等一下警察来了之后，你就跑不掉了。」 早已暗中按下手机的快速播号键联络三哥，虽然不知道三哥此刻能否接到她的求救电话，但只要三哥能接电话，那么就一定能猜出她的用意。 为了预防三哥无法接听，徐维菱故意拖挺时间，不停播着电话，将快速播号里头的每一个号码全播了一次。 「你唬我？」 不屑的哼了一声，苏川哲才不信这个小女孩的鬼把戏。 从她进门到现在，根本没见她讲过电话，居然说她已经报了警？这不是天大的笑话吗？ 就算想骗自己离开，也找一些好一点的藉口，而不是这样一眼就能视破的烂谎言。 「如果你不信的话，就赌赌看好了。」 没多少自信的她，还是强迫自己故作镇定。 儘管不知道最后会是谁发现自己的求救电话，但她已经尽了力了。 现在，她只希望眼前这个看起来已经失去理智的醉汉还能有一丝良心，愿意放过已经被他打到头破血流的女儿。 「我偏不信邪。」 已经犯了酒癮的他，不可能就这么空手回去。 如果不想办法从女儿身上挖出一些有价值的东西，那他该拿什么去买酒？ 「识相一点的话，就把身上的钱交出来，否则，你的下场，就跟她一样。」 将碎了一半的酒瓶抵在徐维菱的脖子旁，苏川哲伸出空着的手，要她乖乖的交出身上的钱。 看这小女孩这么护着女儿的样子，肯定是女儿的好朋友，既然如此，她一定肯为了保护女儿，而交出身上的钱吧。 只要一拿到钱，他就会立刻离开。 女儿是个会下蛋的金鸡母，所以，他不会杀了她的，更不会逼她逼得太紧，否则，以后没钱买酒的话，他还能找谁要呢？ 「我不会给你钱。」 徐维菱虽然害怕抵在脖子前的利器，但她仍坚持自己的立场，坚决的拒绝。 如果这次她妥协，那么之后，她将永远活在他的威胁之下，这不是她愿意看到的场景，更不想因为这样，而让他抓住一个把柄，用以胁迫晞晴。 「既然你找揍，那我就成全你。」 将手上的玻璃瓶往前推进几分，锋利的玻璃立刻在徐维菱的脖子上划出一条血痕，虽然出血量不多，但脖子上传来的刺痛感，还是让徐维菱忍不住发出颤抖。 好……好可怕…… 她从来不知道晞晴面对的，是这么可怕的一个人。 此时此刻，她后悔早上自己的所作所为，要是她能站在晞晴角度，去理解她内心的害怕和痛苦的话，或许，她就可以不用受到伤害。 强迫自己冷静，好想出逃离方法的徐维菱，却突然发现抵在脖子上的利器消失了，伤口失去压迫，刺痛感也缓和了一些。 「我不许你伤害她。」 不知何时来到徐维菱身边的晞晴，徒手抓住玻璃酒瓶，不理会被刺伤的右手掌，使力的将它甩向一旁。 或许，是没想过女儿敢反抗，这才对她失去戒心的苏川哲，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玻璃酒瓶往一旁的墙上飞去，在下一刻，变成满地的碎玻璃。 「我没有钱可以给你，请你离开。」 父亲伤害徐维菱的举动，引发了另一种不同于面对父亲时的恐惧，这股莫名的恐惧，让晞晴压下从小对父亲的害怕，起身反抗。 将徐维菱护在自己身后，晞晴紧盯着父亲的一举一动，就怕他会再做出伤害徐维菱的事来。 「反了你，为了一个外人，你居然敢这样跟你老子说话。」 让女儿的话给气到极致的苏川哲，也不顾手上已经没有任何武器，就这么直接上前，伸出手就是一个巴掌挥去。 害怕身后的徐维菱会为了保护自己而出面承受这一巴掌，头一次，晞晴选择了还手，只是，仍掛念父女之情的她，只是伸手将父亲挥出的手给挡下，并不回击。 「你敢还手？」 气愤地想再一次衝上前去的苏川哲，却在听见屋外传来的警鸣声，吓得夺门而出。 「维，你怎么样？疼不疼？」 父亲的身影消失在屋内后，晞晴着急的转身。 当她见到徐维菱那苍白的脸色，和脖子上的伤痕时，急忙从一团凌乱的桌面上抽出一张面纸，将它压在伤口上。 不等徐维菱回应，一道黑色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小妹，你受伤了？」 望着小妹脖子上那张满是鲜血的面纸，徐维硕吓得失去了脸色。 从他接到小妹打来的无声电话之后，他已经拼了命的赶过来了，没想到，居然还是让小妹受伤了。 「哪个混蛋伤害你的？」 是不是电话里头那个男人？ 那声音他听不清楚，只知道是个男人的声音，但是，晞晴家怎么会有个男人？ 难不成，是老妈口中说的那个，老是找晞晴要钱，还会动手伤害她的酒鬼父亲？ 「是不是小晴的酒鬼父亲？明知道他要不到钱就会出手伤人，为什么小晴还要放他进来？为什么没有好好保护你，还让你——」 「三哥。」 不等三哥说完，徐维菱立刻出声打断他的话。 她明白，三哥是因为担心自己，才会口不择言，但他那番话对晞晴太不公平，就像是在指责晞晴，怪她没有好好照顾自己。 但稍早三哥不在现场，他并不知道，是自己主动介入晞晴与父亲之间，更不知道，为了保护自己，晞晴的右手掌已满是鲜血。 「那个——」 小妹的声音，惊醒了徐维硕。 后知后觉的他，这才想起自己刚刚说的话有多么的不公平。 但说都说了，也没办法收回，因此，他也只能尷尬的抓着头，向晞晴说声对不起，希望她能接受他不经大脑的举动。 然而，就在他转头望向晞晴时，却发现她眼神空洞的呆立在一旁，似乎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直到此刻，这才发现晞晴身上的伤比小妹严重几十倍的他，连忙掏出对讲机，要楼下的员警替他叫辆救护车过来。 「晞。」 同样发现不对劲的徐维菱来到她面前，轻声唤道。 耳边传来的声响，让晞晴不自觉的移动视线与之对望，只是，就在两人视线对上眼之际，晞晴竟往后退了几步，并在徐维菱不解的神情中，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