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哥……如果不舒服，我们就跟大伯说今天我们不过去了吧！我们先去医院好吗？」 季云喧看着坐在自己身旁的兄长脸色愈来愈差，强忍不适还硬要去找那劳什子大伯的就不爽。 知道弟弟的担忧，连明鈺转头试图给弟弟一抹安心的笑容，顺便揉揉他的头顶。 「今天正好有点时间，我先去看爸留给大伯的借据……其实我不太相信爸会欠大伯钱，所以想尽快去确认一下，总之欠钱有欠钱的处理方式，除非爸当时有说要用房子还，不然房子是不可能给他们的！」 说完，身体又感觉到疼痛，连明鈺颤了一下收回手，将视线转向前方，双拳微握忍耐着。 连明鈺和季云喧，货真价实的亲兄弟，他们母亲是独生女，结婚前双方父母便说好了第一胎不论性别都先从母姓，第二胎才从父姓。 然而母亲生完两个儿子后就像是对夫家跟娘家都有了交代般，没几年就说想离婚。原本父亲不同意，夫妻俩又冷战了几个月，后来是母亲不知跟父亲说了什么，最后父亲妥协签了字，母亲收拾完行李一离家就杳无音讯，连娘家也找不到人。 明明是恋爱结婚的两个人，到底怎么走到这一步的呢？ 他们兄弟曾问过自己父亲很多次，父亲只是摇摇头什么也不肯说，久了他们也不问了；对于能无情拋夫弃子的女人他们也没有多馀的心思关心，和父亲一起好好的过日子比较重要。 几年后连明鈺刚考上大学，他们父亲却因病过逝，留下了一间坪数不大的房子和一些暂时能度过眼前困境的存款。 连明鈺半工半读维持家计，尚未成年的季云喧也很懂事，平常就把家里整理的很好，课业也没因为家庭的变故有所影响，让他无需多担心弟弟一分半点。 其实他有点愧疚，毕竟青少年时期的男孩子总是好动些，可他的弟弟只要求他要每天回家吃晚饭，除此之外从没要过什么。 相依为命的日子虽然有些累，但至少安稳，有个懂事的弟弟，他自己学业也稳定，工作也顺利。 连明鈺很知足。 然而到了他大三却因为在校内昏迷，送医后检查出肝癌，医师说发现的有些晚，癌细胞已经扩散，动手术未必能清理乾净。 这晴天霹靂的消息，季云喧比他还早知道。 他只记得弟弟走进病房时红着眼抱着他，哽咽地说：「哥，我也可以赚钱顾家了，你可要好好配合治疗啊！不要那么快就丢下我。」 然后他也红了眼，回抱着自己弟弟，轻应了声：「好。」 一阵休养治疗后，连明鈺觉得住不住院都没差了，虽然病情没好转，但精神状况还可以，他跟季云喧坦白自己的想法，他想好好把握最后的日子，他想回家。 季云喧难过，但还是答应自己哥哥的愿望，他们继续过着平凡的小日子，只是每逢休假日连明鈺就得去医院。 「哥，小萱传了这个给我看……」季云喧知道连明鈺正在忍着痛，拿出手机打开一个小说app，点进小表妹推荐的小说书名，希望能转移一下哥哥对疼痛的注意力。 连明鈺微微偏头，实在是太痛了，他几乎用尽力气在忍痛一般，没有多馀的力气接过对方的手机，只好让季云喧念给他听。 「这部书名叫“真爱往哪跑”，她说这里面有两个角色跟我们撞名了……啊！」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车子“碰”的好大一声似是爆胎，接着车身剧烈地左右摇摆，幸好两人此时都系着安全带，虽然还是碰撞了一下，但没有什么大的伤害。 司机立即减速稳定车身，打上警示灯慢慢向路边靠过去，边问着后座两人有没有受伤，然后在路边停好后马上打电话请求拖吊。 「真是不好意思，明明今天上路前我才检查过车况的……」司机拼命对两人道歉，他看着刚刚在后座说没受伤的两位客人，怎么有一位脸色那么差，该不会是内伤吧？ 「没关係，有可能是辗到什么尖锐物品了，这也不是你能预料的。」季云喧扶着连明鈺走到路边靠着护栏，见司机一脸疑惑又紧张地盯着自己哥哥，便解释道：「我哥原本身体就不太舒服，请您帮我叫一台救护车，现在天色暗了视线不良，您快去放警示牌吧。」 司机急忙点点头，从后车厢拿出黄色警示牌向后方走去。 谁知看司机没走多远就听到一阵刺耳的喇叭声从不远处传来，随即见司机边跑回来边对他们大叫：「快，快离开那里，有一台车衝过来啦！好像是煞车失灵！快跳到护栏后的边坡啊！」 在货车差点撞上司机时，司机正好千钧一发跳到护栏外，而他们两兄弟想躲时却已经来不及，就这样硬生生被撞飞…… 连明鈺最后记得的是弟弟紧紧抱着他，明知道徒劳无功却还是护在他身前。 原以为被病痛折磨已看淡生死的他，被自己弟弟这样护着时才发现自己有多想活着，他也想弟弟活着。 （谁都好，谁都可以，让我们兄弟活下来……或是让弟弟平安地活下来……我可以用我自己换我弟弟的命……） 连明鈺心想着，他这辈子都没许过愿呢！这辈子唯一许的愿就在临死前，不知道会不会实现？ 希望会吧…… 希望…… ＝＝＝＝＝＝＝＝＝＝ 「先生……先生……」空姐身子微弯，有些担忧地看着座位上紧闭双眼微冒冷汗的年轻男性乘客，轻轻呼唤着对方。 「嗯……」年轻男子听见空姐的呼唤微微睁开眼，眉头依然紧蹙，在视线短暂失焦恢復些清明后，缓缓抬头看向空姐，脸上带着疑惑。 「先生，不好意思，您似乎不太舒服，请问是否需要我们协助？」空姐见男子醒来也松了一口气，虽然对方脸色没有刚刚那么苍白，但她还是温柔贴心地询问。 「我……我怎么了？」连明鈺知道这一切不太对劲，但还是强装镇定，稍微坐直身体，用眼角馀光观察自己身边的情况。 虽然没搭过飞机，但这长型空间和并排的座椅让他明白自己正在机上。 「您睡着了，但不知为何开始冒冷汗，似乎非常不适。您身边这位好心的先生通知我们，希望我们可以来关心您的状况，如有必要，我们会广播询问机上是否有医护人员能够协助。」空姐带着微笑解释着。 连明鈺听完低头歛眸思索了一下，然后先向身边的乘客点头道谢，再向空姐表示刚刚应该是作了恶梦所以才会如此，自己身体并没有任何不舒服。 空姐向两位乘客点点头后便继续忙碌，连明鈺靠着椅背重新闭上双眼，冷静思考现在自己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的记忆仍然停留在货车撞来的那一瞬间，带着惊悚和不甘，心想他的弟弟还那么健康那么年轻，怎么跟着他出了这种事？ 他本来要推开弟弟的，可弟弟却紧抱住他，然后…… 连明鈺仔细感受心脏稳定而有力的跳动，原本身体该有的痛楚也消失无踪。 他再次睁眼，细看面前椅背上未开啟的黑色萤幕，依稀能发现自己面容依旧未曾有任何改变。 还未理清思绪，机上已传来机长准备降落的广播，连明鈺无法，只能带着忐忑不安的心，走一步是一步了。 飞机平稳降落，连明鈺等身边乘客抬手拿走座位上方舱里的随身行李，简略判断另一个位置的后背包应该就是自己的。 揹上后背包跟着下机，准备出关时他已扫了一遍护照内容，大头照的面容和姓名都和他一模一样，唯一的差别是生日年份和身份证号，护照上的连明鈺大了自己三岁，他原本是二十三，而这位二十六了。 然而让他意外的是，明明那么陌生，可是他却直觉地知道自己的行李箱是哪一个，拿到行李后他便找了个座位先看背包内的物件，希望能有点线索来告诉他现在到底该去哪或做些什么。 手机并没有设密码，他怀着对原主人有些抱歉的心情打开了通讯录，第一个看到的是通话纪录，而最近几笔通话纪录却只显示一个人，那个名字差点让他连手机都拿不住。 「季云喧……？」 连明鈺无力地靠着椅背喃喃自语，他茫然地看向机场天花板，脑子一片空白。 过了几分鐘，他才又举起手机，点开社群软体那个绿色小图示。 他手指有些颤抖，点开大头贴是一隻卡通黑色小奶猫，id为“喧”的聊天室。 往回刷了刷，看来原本的“他”和这个“喧”大概每天都会打个招呼，聊天的次数也挺多，但大部份是间话家常，字里行间看得出来对方挺依赖他的，而且貌似身体不好，三不五时冒出“吐血”和“医院”的字眼，而且还谈到了“订婚”。 连明鈺愣了一下，继续往下刷，直到最后的对话是一星期前，对方问“他”要不要回来了，“他”回说等工作交接结束就可以回国，到时再详谈，对方回了「好，等你喔！」就结束对话。 所以现在是要去找这个“季云喧”？ 连明鈺盯着“等你喔”那三个字出神，这个“他”是为了对方回国的吧？ 一种莫名的责任感油然而生，他觉得还是先联络一下对方好好谈谈，老实告诉对方“他”已经不是原本的“他”了。 不过这么玄学的事会有人相信吗？ 「唉……」连明鈺轻轻摇摇头，如果发生在原本的他身上，他是不会相信的。 但，总不能欺骗对方的感情，对方还想跟“他”订婚呢！ 他只能选择尽力让对方理解了。 事情发生到现在，连明鈺冷静了不少，下定决心后便发讯息给对方。 “鈺：我回国了，现在人在机场，我们要约哪里见面？” 没想到才刚发过去就已读，连明鈺心想对方还真是在痴痴等着他啊，这秒读的速度让他有些苦恼和尷尬。 “喧：我在医院，民和医院713病房。” 连明鈺：…… 这身体是要多差才会又在医院了？ 跟对方说马上过去后，连明鈺为了搭车再次怀着对原身愧疚的心拿出背包里的钱包，发现千元钞居然有一小叠，目测可能有两三万，而信用卡、提款卡也都有两三张，外加一些证件。 抱持着先和原身熟悉的人接触多了解现况的心思，连明鈺揹上背包拖着行李直奔医院而去。 ※※※※※※※※※※※※※※※※※※※※※※ 这章先交代个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