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鸿蒙一顾 第51节

    知世间一切人心欲望的陆湛,对他最想知道的事情,却一无所知。

    他微微侧头看她,看到她被风吹动的发,在无人见之处,幽王陆湛悄悄再次抬起手,轻而又轻地握住,立即又松开。

    他有很多话想问,可终于还是什么都没有再说。太多的经历,让陆湛明白,你永远无法叩问未来和命运。而他想问的,却恰恰是两人的未来与命运。

    前路无常,他曾在轮回中是世人眼中大彻大悟的佛子,他该明白的。

    可是,陆湛不明白。他其实,从未明白。

    佛子向世人说“空”,让无数人放下执念,但是,陆湛望着前方好似随时都会凌风而去的翠色背影苦笑,佛子自己,却一直困于我执,至死没有解脱。

    顺着山路往下走的牧野,看到一旁松树间站着一个白袍身影,牧野向对方行了礼,他没想到佛子也来了。佛子轻轻回了一礼,牧野继续往前,再次注意到佛子怪异,明明离得这样近,他好像看得分明又好像完全没有看清佛子的脸,他回身再看去,只能看到佛子如在风中的背影,模糊不定。

    他唯一能确定的是,佛子始终仰望峰顶。

    风过松声响,牧野竟觉得从那道清瘦背影中看到一种旷世的孤独,随即自嘲一笑,佛子天生至纯至净之体,无七情六欲之念,哪里来的什么孤独感。

    峰顶顾回选定了开燧木境之处,她朝陆湛笑道:“我们共享燧木。”

    陆湛抬眸,眸中有光,轻声问:“我们?”她的话里,有未来,也有我们。

    顾回毫不犹豫点头,“我们,幽都与南宗,共享燧木。我欲开宗,就叫南宗,你说好不好?”

    陆湛低垂了眼睛,很轻地笑了一声,回道:“极好。”原来不是他和她。

    他能感觉到他的夭夭,正在腾飞,注定光芒万丈。她在筹谋她的蓝图,筹谋她的巫山,她一往无前,没有迟疑。

    陆湛转身往山下去,行到松树间佛子之处。

    佛子问:“为什么不问?”

    陆湛自嘲一笑,就在佛子都以为他必然是讥诮嘲讽或懒得回答时,陆湛望着这些不知活了多少岁月的松树,突然低弱答道:“我怕她说实话。”他抬头似乎是在看佛子,又似乎只是看着眼前松树草木,声音很轻很轻:“你说,如果我问,她肯不肯——,肯不肯说谎骗我?”许他以后的岁岁朝朝。

    神女无心,心中更没有他,陆湛哪里不知呢。只是也许,她肯骗他呐。毕竟,他还是有用的,不是吗?陆湛看着万顷松木,涛涛声浪中,俊美苍白的幽王,脸上的笑都脆弱了:可他会一直有用吗。

    佛子无言,唯有松林之声莽莽涛涛。

    而此时的魔窟之处,沈遇已探到了他能到达的极致:没有!

    陨落魔窟的顾茴,曾有的所有痕迹气息,都没有了!就好像,她从不曾陨落在此一样。沈遇一次次向下:没有,还是没有!没有了!

    他落在魔窟一旁,由于一再突破能到达的极限,气血翻涌,面色却异常苍白,一口血吐出,他还要再去探,不会一点痕迹都没有。明明她的尸骨,她陨落的气息都好好封存在哪里,从他到了合体以后,有能力入魔窟他就一次次来看过。他虽到不了那处,但是他能探到,就在那里,怎么会没有了呢?

    抹掉嘴角鲜血还欲再向下探去的沈遇却一起身就踉跄了,他的灵力已濒临枯竭,沈遇这才发现他已不知探过多少次了。

    他扶住一旁山石,只待灵力一恢复就再去探,他一定要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弄清顾回——到底是谁。

    就在这时沈遇身上通讯石响了,一片茫然的沈遇根本无心去看,但鬼使神差他还是看到了,是大弟子萧端发过来的。

    沈遇茫然看去,然后瞳孔骤然一缩,整个心脏都似被人攥住松开,怦怦直跳,跳得他作为一个大乘期的修士硬是压不下去。

    通讯石上是萧端发来的信息,只有一句话,却让沈遇彻底站不住了:

    师尊,顾茴师叔的魂灯亮了。

    第45章

    这二十年来越来越沉寂的青山宗里,此时一片混乱,到处都是或奔走或低语议论的人。无他,曾经那个唯一能与青云道君并肩的天骄剑修顾茴,在死去两百年后的今天,属于她的魂灯,突然亮了。

    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儿。已经有人信誓旦旦把事情扯到南宗顾回身上,说法越来越离谱,但信的人却越来越多。离谱?还能有比魂灯灭了两百年再亮更离谱的事情吗?相似的名字、桃夭剑法、越来越相似的面容、同样耀眼的天赋.....让这些离谱的说法都显得不那么离谱了.....

    到处都是笃定的窃窃私语。

    “必然是转世,要不然怎么顾师叔死后,正好顾二师姐就上青山宗了!”

    “没有道理.....哪有转世魂灯再亮的,你找出一个前例来?”试图保持理智的人质问这种疯狂的说法。

    “你找出一个魂灯灭了两百年又亮的前例来?”还说他没有道理,难道这就有道理。

    已经有人低声忏悔:“那咱们可不光欺负过二师姐,咱们是把顾师叔都欺负了.....”如果顾回真的跟顾茴有关,可不是这样.....

    “那.....话也不能这么说.....”可说这话的人也不知这话该怎么说,他们都觉得怪难受的,可突然看到匆匆赶来的青云道君,这些人一下子噤声了,看过去的人忍不住想,至少,他们不会是最难受的。

    面色苍白的沈遇一现身青山宗,所有或高声或低声的议论,一下子都停了,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看向一身白袍,面色比白袍还白了几分的道君。明明道君走得沉稳异常,可偏偏所有人都从他经过的背影中看出“跌跌撞撞”。这下子不少人的话题变了,从不可思议的魂灯亮了不由转到三个人的爱恨情仇。毕竟这二十年来,随着白瑶一次次与青云道君闹脾气,再天真的人也已看明白这哪里是师尊宠溺小徒,这分明是上演了话本子上才有的师徒恋呐。

    师尊如父,这该是修真界的一则丑闻。但如今的修真界,早已是个丑闻遍地的地方,匮乏之中也许会绽放人性之美,但更多地却是把所有人性丑恶都激发出来,道德伦理底线一再降低。毕竟,活都不好活了,谁还能要求谁守着那些不当灵石不当灵植的规矩。也因此,除了那些极为重规矩的始终不齿,再就是那些爱慕青云道君的女修明为不齿实际咬牙切齿的鄙视里不知藏着多少嫉妒,多数人也慢慢接受了两人关系。

    可如今,事情不一样了,顾茴的魂灯亮了。这个故事可就一下子复杂起来了。毕竟,谁不知道道君与顾茴,可是曾名动整个修真界的璧人。那是真正的珠联璧合,他们相扶共同登上求仙梯的故事,是多少人心中对美好情意最完美的想象。都过去多少年了,还有人不断提起青山宗门口,从重重重压下来到青山宗的两人,带着嘴角未干的血迹,相视一笑的那一眼。

    男子俊朗无匹,女子娇美异常,血迹与狼狈都成了点缀。那一眼让多少人看得怦然心动,再难忘记。

    他们是唯一翻越那座被称为不可逾越大山的人,从凡间到修真界,一路相携走来,这个过程有多难,只怕任何一个人松松手,就散了。可他们偏偏走到了最后,就差一点,就结为道侣了。

    曾经那些被岁月掩盖的动人情意,那些惊艳,再次被青山宗众人翻了出来。

    白瑶整个人都慌了,她觉得从三十年前顾回的改变开始,她就掉入一张针对她的大网里。这绝对是一场志在破坏她与师尊、想要摧毁她的阴谋,是一个有心人做局步步紧逼收紧的罗网。不管是针对她,还是针对她师尊,眼看这人都要成功了。

    一听到道君回来,白瑶立即赶来。她上前拦住道君拼命说些什么,她要提醒师尊注意,这是一场从三十年前就开始的阴谋。

    可沈遇却好像根本没看到白瑶这个人,根本听不见她焦急的诉说。他只是看到很多很多人脸,看到很多人的嘴巴在动,他从白瑶身边径直走了过去,如同他视若无睹地经过任何一个人。

    他确实好像困在一张罗网里,只是这张罗网不是白瑶所说的阴谋。是,沈遇觉得心一痛,是一张命运织就的,困住他一个人的罗网。只是想到顾茴两个字,就让他有种喘不上气来的无措。他甚至无法去考虑,如果她真的是她,他会怎样。

    沈遇不敢想。他只能紧紧抓着他要做的下一件事,他要去看她的魂灯。对,不想,去看魂灯。

    来自师尊的无视让白瑶整个呆住,愣愣看着已经走远的师尊,徒留她一个人在原地不可置信流泪摇头。

    沈遇几乎都不知自己是怎么走到这里的,直到他看到眼前这扇绛红色的火凤木门,他一下子就站住了。这道门里,就是存放青山宗历代为宗门牺牲的最优秀子弟魂灯之处。

    他的耳边响起顾茴的声音,“沈遇,就是这里,里面是最优秀的青山宗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的魂灯也能放进去,我喜欢里面的熏香味道。”如今想来,这仿佛一个谶语。

    那是他们进入青山宗不久,顾茴扶着他的肩膀踮着脚往里看,朱红色凤凰木门连同内里传出的淡淡檀香味道——当时顾茴皱了皱她闻惯好东西的鼻子,嘟囔了一句“里面燃的香比皇宫里千金一两的檀香还要好”,跟这凤凰木正是绝配——让这个地方格外引她注意。那时候,他们对整个修真界所知还很少,他们只知道里面放着最优秀的青山宗人的魂灯,却不知道都是熄灭的魂灯,里面都是中途死亡的天骄。

    那天以后两百年,顾茴的魂灯熄灭,入了这扇她曾踮脚瞧过的凤凰木门。

    沈遇看着这扇门,耳边是久远岁月里顾茴的喊声,从“公子”“沈公子”“沈大人”“沈遇”到后来的“师兄”,他伸出手落在了火凤木门上,绛红色的木门把这位曾经的沈公子今天的道君的手衬托得如玉一样白,也如玉一样冷。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

    漆黑的门内,本该只有极其幽微的油灯光亮,只有一角点着招魂的骨油灯,光亮微弱,是青山宗对死去人的念想,岁岁年年燃烧着,盼着故人魂兮归来。可门一推开,沈遇就觉得眼睛好似被灼到,一片漆黑安静的魂灯中有一盏亮着,那么亮。

    沈遇觉得自己眼前好似蒙了一层轻纱,看不分明,可即使这样,他还是看到了,这是属于顾茴的魂灯。

    门吱呀一声在沈遇身后关上了。

    黑暗的室内那盏魂灯显得更亮了。

    沈遇露出一个说不出是哭还是笑的表情,走上前,看着这盏魂灯。耳边“沈大人”“沈遇”“公子”的喊声杂成一片,最后都变成她的哀求:

    “你说,夭夭,我们去求一个长生。”

    “你说看向我,夭夭,长生,你会陪我长生。”

    “你说过的,我很疼,沈遇。”

    “把缔仙草还给我,好不好?”

    风中年轻的声音笃定道:“夭夭,我们去修一个长生!”

    黑暗中的沈遇一时间觉得自己掌中好似握着属于公主的柔软的手,要握着她的手同她去仙山求长生,一时间又觉得右手腕被人攥得死紧,紧到带来钻心的疼。他一时间感觉到耳边有风声,一时间又感觉是小昆仑荡起的砂石刮痛他的脸。

    他拼命抓着胸口衣襟,看向亮起的魂灯。

    却看到小公主的笑脸,她说:好,长生,我们去修一个长生!沈遇,长生,长相守。她的眼中有光,藏着一个他想去的地方,第一眼看到她,他就知道。

    一眼心意动。

    两百年来始终隐隐约约存在沈遇心中的阴影一下子成形,向道君扑来。独行大道的道君秉人皇命格,走最正最顺畅的通天修行路,却在这个瞬间让心魔反扑成形。光亮把清冷道君的影子投在后面的墙壁上,明明无风,油灯和魂灯却好像轻轻晃荡,让道君本该稳若磐石的影子晃荡。

    沈遇陡然转身,一口鲜血喷出,溅落在他晃动的影子上。

    心魔几乎张狂有声:人皇的道,不稳了。

    最纯正的神族血脉命珠离体经九死一生,鸿蒙之子承天罚倒转时光邪气滋长,如今人皇的道也不稳了。近乎有形的心魔几乎要狂笑出声,这个世道乱了,离灭亡还会远吗?而这一切都拜现存最强大的神祇所赐,那个高居九天的帝君,在上一代神女陨落的时候,就已成最玩世不恭的疯子了。而这个秘密,除了帝君的心魔,无人知。

    好像一场失控的错乱,再回神的时候,道君已经镇压了突起的心魔,幽暗的室内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盏亮起的魂灯,还有唇角带血凝视魂灯的道君。

    而此时来到火凤木门前的白瑶,正要推门的手顿住了。

    她听到门内师尊的声音,含着太多她从未听过的缱绻深情,含着即使是她都觉陌生的宠溺纵容:

    她那清冷无匹的师尊非常温柔地低声,“公主殿下,你回来了。”

    “臣——”久久的停顿,低弱不可闻,“想念你。”

    瞬间,白瑶只觉全身血液都好像被一下子抽走,有种天塌地陷的眩晕。她想说,那我呢,我算什么。她想说师尊你醒醒,你看看瑶瑶呀,两百年来陪在你身边的人是我呀。

    可是推开门的白瑶发现,此时在这一方空间里,她好像一个外人,好像这个空间里只有师尊和那一盏灯。除此以外,不管是她,还是随后赶来的其他人,都是外人。

    寄魂阁门边出现的人越来越多,但是白瑶绝望地发现,即使有再多人,师尊眼里也只有那盏魂灯。

    而此时南山之上,一座巍峨庞大的殿堂拔地而起,盘踞南山之巅,楼阁亭台一一显现。

    顾回以神魂之力,开启了封存几千年的燧木境。

    她身后,无声立着的不仅有刑天纸魅六人,还有顾家大家长和原身父亲。此时就连一贯持重的顾耀祖,看着这一幕,都惊得微微张开了嘴,不可置信看着拔地而起的楼阁殿宇。直到穿过这些楼阁,经过淙淙流水之上的木桥,他与二弟两人还是木木的,有种如在梦境的不真切。

    然而当他们穿过前院正殿,经过一片树木丛生的密林,到达后半部分的时候,巨大的震撼让先前所感到的一切震动都不值一提。

    他们看到一个无比硕大的苍天古木,树冠连绵几乎看不到头,明明遮天蔽日,可是这方区域却一片明亮。只因整个树冠之上都悬满发出璀璨光芒的各种宝玉灵石,照亮了树冠之下的每处地方,连一点阴影之处都没有。

    而让他们彻底震惊的是:浓郁的灵力,从这株硕大无比的古木源源不断流出。

    顾耀祖整个人都说不出话来,这么镇定的一个掌家大家长,此时嘴唇哆嗦地止不住。他从小到大,见证的就是修真界灵力越来越匮乏,直到今天就是灵脉之上,也已经稀薄得只能种植些下等灵植灵药。他小时候跟着父亲到青山宗做客,被安排在靠近他们宗门灵脉之处,当时父亲就欣羡地抚摸着窗棂,感受着周边灵力,感叹什么时候他们顾家也能有这样一个地方,能让弟子有这样充沛的灵力用于修炼。

    可当时让父亲欣羡的灵力之处,甚至不及此时他感受到的灵力浓度十分之一。他颤抖着唇想要说句什么,可整个嗓子眼都好像被堵住了,什么都说不出。反而是身边二弟开了口,整个人似乎都是晕乎乎一遍遍道:“大哥,你看看,这就是我们家小回,这就是我们家小回,我们家小回多出息啊.....我那时候说,他们都笑话我,我就知道我们家小回是个有出息的孩子,我早说过,他们都不信.....”

    说到后来顾耀宗呜呜哭了起来,他用那双沧桑的大手捂住了嘴,背转身子。他们都不信,他早说过他们家小回是有出息的,那些人凭什么看不起他们,凭什么看不起他女儿.....如今他女儿这么出息了,可是他夫人却再也看不到了。他夫人日日都在修炼,有时候对着那么点灵石提供的灵力,算计得都是如何修炼才能最大限度使用好那些灵力。这里这么多灵力,如果他夫人在该多高兴啊。该见到这一切的该是他夫人才对,他夫人又聪明又上进,比谁都有天赋,只是生在灵力枯竭的世道,嫁入已经衰败的顾家,耽误了她.....

    顾耀祖听着身边二弟压抑的哭声,抬目看向燧木下的顾回。她正安静而专注地看着她身边那几个孩子嬉闹。

    那一瞬间,顾耀祖心中所有疑惑都有了答案。

    这人不是像,分明就是他们宗族供奉的那张画像中人,分毫不差。

    燧木之下,浓郁灵气之中,顾耀祖看得清清楚楚。

    顾耀祖整个人无声震颤,她当然不是他们顾家女儿顾回,可她本就是他们顾家的渊源。顾耀宗激动震颤,抬头望天,曾经画像中的那位如神祇一样无所不知的父亲,为他们顾家规避了天灾,又指点了他们剑法,让他们顾家不仅没有毁于天灾,还靠着顾家剑走上了顶峰。如今在他们顾家衰落几乎快要衰亡的时候,那个曾经抱着小狐依着父亲云遮雾绕中的女儿再次来到他们顾家,重新把整个顾家托起,走上兴盛之路。

    这冥冥中的一切,让顾耀祖整个人都被一种莫名的却让他敬畏的力量笼罩,让他整个人都控制不住因为敬畏和感激而颤抖。曾经他心中从来都不信祖上所说的什么“神降”,此时顾耀祖信了,这是“神降”。神,再次降临顾家,在这个越来越让人绝望的世道,在顾家穷途末路之时。

    很快,在这个元婴都快稀罕的不得了的修真界,刑天牧野早已稳了化神修为,纸魅突破化神,朱不离欢欢和胡不依也都或结婴或稳了元婴。而在元婴修为困了三百年的顾耀祖也已破境入化神,就连一直自觉资质普通的顾耀宗,也终于脱离金丹结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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